第一百八十五章睡前步驟

遊子龍自然不可能讓沈讓睡在那麼個位置。

他試圖組織語言，卻福至心靈地意識到自己想勸解的都是廢話。沈讓必然不會不知道這麼睡會着涼，自己也不可能晾着沈讓不管。他眨眨眼，突然就明白過來，這位城主大人不過是在耍賴。

沒力氣了，又不願意開口求助，所以原地躺下耍賴，等着自己主動幫忙。

遊子龍“噗嗤”樂出了聲，從善如流地遞出橄榄枝。

“我幫你。”

過不其然，沈讓沒反對，過了一會兒，肚子輕輕一動，低低“嗯”了一聲。

進帳篷隻是一個開始。

沈讓睡前的步驟繁瑣，更衣洗漱都必不可少。遊子龍他們可以糊弄一下，可他要換紙尿褲，要檢查皮膚有沒有新的傷口或壓瘡。此外，活動關節、按摩肌肉，都偷不了懶，如果皮膚有受壓泛紅，還得再擦一層藥，然後揉着活血，避免形成壓力性潰瘍，最後還得把肢體擺放成功能位，避免血流不暢和肢體畸形。

在朝城那個專門為他打造的房間，他自己能做一大半，另一半麼，從前是嚴冬後來是遊子龍，總是要人幫忙的。可帳篷裡沒有吊環，沒有床欄，也沒調整床頭和膝高的電控系統，他連最基礎的“坐”都難以完成，換衣、洗漱，他都沒法自理。

北風呼嘯，夜空澄淨，銀河若隐若現地挂在空中，遙遠的星團像極了一小縷淺淡的雲。帳篷的保溫畢竟不如房屋，火堆劈裡啪啦燒着，寒意卻依舊像水一樣，從皮膚一點點浸透骨髓。

老墨負責前半夜，他屈膝坐在自己的帳篷跟前，拿着一根樹枝，閑極無聊地戳着火堆。身後的帳篷透出溫暖的燈光，随着幽暗的月亮升高，逐一熄滅。

隻剩下遊子龍和沈讓的那頂帳篷仍不時傳來響動。

坐了一整天，沈讓的尿不濕裡一片狼藉，沒好透的腹瀉失禁穢物粘着皮膚，提前貼在骶骨的防壓瘡海綿敷料髒兮兮皺巴巴的，掉下來大半個。遊子龍用濕巾仔細擦了十多遍，扔進一旁紙袋裡，折上封口，卻還是掩不住不好聞的味道。

護士照顧他還知道戴口罩手套，遊子龍什麼防護也沒有，還是個五感敏銳的哨兵。

“遊子龍。”

沈讓半趴在睡袋上，身下墊了幾張一次性的尿墊。擺在角落的燈發出昏黃的光，把影子拉扯得很長。沈讓忽然出聲，聲音悶悶的，卻欲言又止。

遊子龍湊上前，“怎麼了？冷？還是姿勢不舒服？堅持一下馬上好了！”

沈讓卻沒了下文。

帳篷裡又隻剩下衣物摩擦的悉悉索索。旁邊的帳篷傳來均勻又滑稽的聲音，像低沉的牛叫，先是“哞——”頓一下，尾音是個奇怪的上揚。遊子龍停下動作側耳，聽了半晌，納悶地喃喃，“什麼動靜？”

沈讓動了動，他半埋在睡袋之間，身體無助地暴露在哨兵眼前，而外頭的寒風和怪異響動都讓他有種赤裸着暴露在外的不适，如此情景下，他并不願意說太多話。可這動靜太引人注意，他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回答了，“老唐的呼噜。”

遊子龍發出了由衷的贊歎。

也就是遊子龍照顧沈讓如今手熟了，沈讓雖有些不自在，但畢竟不像從前那樣抵觸。大概是身處戶外的原因，甚至格外合作。擦洗完成之後，遊子龍将紙尿褲展開，對準髂骨高度，從後頭擺好位置。帳篷裡空間有限，沈讓又沒法像平時一樣借着另一側的欄杆或者吊環翻身，遊子龍扶着他前傾的跨，扒拉了幾下交疊在一起的腿，将兩條腿分開，将尿不濕從腿間伸過去。

“自己扶着。”遊子龍騰不出手，吩咐沈讓。

沈讓側趴着，聽見他的要求，卻不知道他要自己扶哪裡，吃力地扭頭，對上遊子龍的視線。遊子龍瞧見他一雙眼映着暖黃色的燈光，眼尾染着疲憊，眼神卻無比清澈，乖覺中帶着幾分茫然。

遊子龍一時沒說出話來，咽了口唾沫，握着他的手扶上了紙尿褲的前裆，解釋道，“我把你翻過來，你把前面位置固定好，後面我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