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僅限于手指功能狀态好的時候。
今日明顯不屬于。
他扶着兩側鋼架,手臂肩背一起發力,屁股卻沒從坐墊上擡起來,不過倒是往前蹭了一截。
沈讓一咬牙,索性把自己摔到地上,後腰狠狠磕在腳踏闆邊緣,遊子龍慌忙去檢查。
他膝蓋吃不住勁兒,面條一樣的腿根本承受不住這摔下來的沖勢,被壓在身下,另一條腿不知是絆了一下還是痙攣着蹬起來,好死不死那帳篷的防水材質和彈力襪碰上還打滑,那條腿就沿着帳篷邊緣打着滑蹭出去,最後屈膝向外撇着,卡在了帳篷外。
胯骨位置偏移,他核心也沒有平衡能力,眼看就要倒。
遊子龍眼疾手快拽住他衣服,沈讓這才終于想起來怎麼活動手臂一般,滞澀地用手歪歪斜斜撐住身體。
那姿勢别扭,有點像上身沒有平衡能力的美人魚。
沈讓原地擰了幾下,既沒把屁股擡起來,也沒搬動自己那雙沉重的腿,就這麼卡在一個動彈不得的狀态。
“遊子龍。”他無措地看過來,唇齒噏合,卻沒說出求助的話。
遊子龍研究了一下他這造型,挪開輪椅,扶着他胯骨,一推一擡,把人擺成了雙腿跪地的姿勢。
不是他不想讓沈讓坐下,可他更擔心蠻力之下傷着扭着,隻能順着沈讓姿勢來。
沈讓被他扶着撅起屁股,一臉狀況外,隻本能地用手撐住上身。可他手臂力氣不夠,也撐不起來,隻能把小臂壓在地上,用手肘撐着。一雙不怎麼頂用的手擺在鎖骨附近,手心向上,手指向内蜷着。他每次掙紮着挪動手臂調整位置,無論用了多大的力氣,罷工的雙手都仍是那副沒有骨頭似的樣子,還要控制不住地哆嗦兩下。
遊子龍扶着沈讓的胯,有幾分心猿意馬。
鼓鼓囊囊的紙尿褲與清瘦的大腿形成鮮明對比,可大腿肉松垮垮的,沈讓自己不會爬,遊子龍就扶着他的胯,每挪動一“步”,松軟的大腿内側都如同柔軟的水球,挂在嶙峋的骨頭上輕輕蕩一下。貼着大腿順延而下的尿管有細微的熱流淌過,被哨兵敏銳地捕捉到。
沈讓喘息越來越重,短短幾步路,他使盡渾身解數,手臂也很快沒了力氣。
四肢癱瘓的人,渾身上下好用的其實隻有腦袋。老衛糾正過他很多次,他撲倒在地之後,卻還是下意識用下巴去蹭。遊子龍雙腿岔開跪在他身後,扶着他的腿一步步忘記蹭,盡量壓低屁股貓着腰,勉勉強強跟着他鑽進帳篷。
徹底進入之後,沈讓終于癱倒,整個人伏在地上。
“再努力一下。”遊子龍說。
沈讓沒動彈。
他呼吸肌無力,趴着極容易呼吸不暢,遊子龍連忙去翻他。見他躺着也喘不過氣,又把人扶着坐着。沈讓眼神渙散,靠在他懷裡,幹得泛着死皮的嘴唇半張着喘息,遊子龍吓得夠嗆,他帶了不少藥出來,卻沒法帶氧氣和霧化藥,萬一沈讓喘不過氣,他可能隻能試試人工呼吸了。
好在沈讓喘了一會兒,緩過來了。沈讓幹吞了一口唾沫,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睡袋的位置,朝着那方向擡了擡下巴。
遊子龍委委屈屈地弓着腰,一點都活動不開,見沈讓表示,隻好挪動屁股往後蹭了蹭,虛虛護着沈讓。沈讓又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腿,遊子龍又爬過去,把這人兩條腿交疊着搭在了一起。
一雙累贅變成一個累贅——這是複健中摸索出來的法子——挪動的時候能省點力氣。
沈讓雙手撐在身後,慢吞吞地往位置上挪。兩條腿就這麼被拽着,挪了幾步,他側着倒下,又用手肘和下巴扒拉着蹭了最後一步,動作之間,腳和膝蓋都歪向一側,褲腰滑下來不少,露出了紙尿褲那白色的塑料邊。
沈讓躺在放兩個睡袋的位置中間,也沒鑽進睡袋,和野外冰冷的泥土隻硌着一層不怎麼厚的帳篷布料。他卻不再爬了,也不喊遊子龍幫忙,來了一句:
“我就睡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