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交代
前滾翻稍有些施展不開,遊子龍是貼着牆打着轉兒“滾”進門的。
辦公室門特意沒鎖,狹着一條縫。遊子龍沒等到沈讓發話,一動也不敢動。
沈讓坐在辦公桌前,看穿着應該是見了外人,遊子龍出門的時候給他蓋的毯子沒了蹤影不說,還踩了一雙中邦軍靴,上身披着一件挺闊的外套。外套從輪椅後面把椅背遮得七七八八,乍一看,會使他不像坐在輪椅裡——起先他這麼披外套倒也不是為的這個打算,他腰背沒有力氣,穿衣服有點麻煩,不帶腰托的時候坐不直,得靠在椅背上,外套偏長,後背的衣擺就理不平整,不僅是他自己嫌窩囊,主要是一大團皺褶在那裡,久了會把皮膚壓壞。
房間裡開着窗戶透氣,門一開就形成對流,寒風從走廊順着大門灌進屋。
遊子龍老老實實地站在門邊,眨巴眨巴眼睛,頗有些心虛地瞧着沈讓,心說自家長官長得真好看。可這花癡也隻能維持個把分鐘,沒一會兒他就按耐不住了。
沈讓遲遲沒什麼表示,故意要晾着他。
刀懸在頭上,遊子龍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于是主動咧嘴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來賣乖。沈讓涼飕飕地瞟他一眼,正要開口,“誰讓——”
“誰讓我進來的!”遊子龍搶答。
沈讓被搶了白,一時間啞了火。遊子龍縮縮脖子,再次咧嘴露出滿口大白牙,那叫一個振振有詞、理直氣壯,“我罰站沒關系,就是天太冷了,把我家向導凍壞了怎麼辦!”一邊說,他手上也沒閑着,硬着頭皮湊上去,動作娴熟地摸了摸沈讓的手,又摸了一下腿,得出結論,“手那麼冷!”十分“順其自然”地轉身把大門關上了。
第一回合:進門。任務成功。
他還想去關窗,沈讓清了清嗓子,心虛的小火龍立馬立定站了個軍姿。
他偷偷瞧了一眼沈讓,沒等到吩咐,于是邁着小碎步,又蹭到輪椅旁邊,“累不累?冷不冷?要不要上床躺一會兒?今天的藥吃了嗎?有沒有看到小火龍的字條?”
沈讓這回出院,卧室換了雙人床,小火龍的一廂情願終于有了回應,簡直恨不得把沈讓的衣食住行都一手包辦。沈讓經常嫌棄他,睡覺的時候嫌他體型太大、床太寬,不方便借助欄杆翻身;嫌棄他太能吃,說兩人每頓飯都要吃半小時以上,耽誤時間;不過更多時候沈讓是嫌自己的身體麻煩,讓他少操點心反正好不了。遊子龍軟硬兼施極力抗争,沒想抗争到最後自己感冒了,于是他迫于城主的淫威,隻能屈辱地答應喪權辱龍的“一人一床被子”的條約,和“晚上讀書半小時”的附加條件,這才保住了自己“管家”的地位。
這幾天他去外城區出任務,簡直是一百個不放心,那模樣像是恨不得把人揣在褲兜裡帶出去,出門前總是要交代一長串事情,回到家也得問一大堆問題。
沈讓嫌他啰嗦,但他據理力争,拿着老衛的給的雞毛令,主動每天報備自己的見聞和工作,振振有詞地說這就是生活的意義。一來二去,沈讓不知道是被說服了還是拿他沒辦法,終于是配合組織管理,主動交代自己又在哪些事情上偷了懶。
“嚴老大來過了嗎?有沒有叫他看一下你背上壓紅的地方?你按時做減壓了嗎?去了幾次洗手間?”
沈讓沒回答,他就一直問,一邊問,一邊極盡谄媚地給自家長官松解肌肉。
他揉得很有“心機”——沈讓渾身都會疼,但損傷平面以下大多是神經痛,要按摩很久把肌肉揉開按得發熱才能有緩解;而肩頸一帶則是因為他久坐不方便調整姿勢,肩頸僵硬,而所有的自理都要勞煩兩隻半癱不癱的胳膊,肩頸和手上的疼痛往往是累出來的,就是普通的肌肉酸痛,所以揉起來見效非常快。
一般不出三下沈讓就會舒服得眯眼。
一下、兩下……
沈讓微微眯起眼睛。
沒好氣地把遊子龍不老實的爪子拍開。
第二回合:哄貓主子開心。任務失敗。
遊子龍想了想,覺得任務失敗一定是有原因的,大概因為站位不好,如果沈讓能看見自己的可愛表情,指不定就心軟了。他認為自己還可以再掙紮一下。
他将輪椅一側的刹車松開,沈讓不喜歡輪椅被未經允許挪動,所以他隻推着人轉了一丁點角度,為自己争取出一個容身的空間。随後一大隻擠進逼仄的夾角。沈讓撇他一眼,并不阻止,靜靜地看他表演。遊子龍蹲在輪椅前頭,搓熱了一雙手,捂着沈讓僵硬冰涼的膝蓋,還仰起頭腆着臉沖自家城主傻笑,試圖蒙混過關。
小哨兵穿着作戰部的短袖T恤,身上不僅沒有異味,還有一股洗過澡之後的沐浴露香。沈讓低下頭,瞧見捂在自己膝上的那雙手,每個指甲縫都幹幹淨淨的,指甲遊離線往後縮了一截,顯然是過度清理的結果。
哨兵嗅覺敏銳,即便不刻意嗅聞,也有常人數倍乃至數十倍的敏銳度,受不了臭味。他被扔去做最苦最累的清理化糞池工作,大約是受了點苦頭的。
沈讓皺了皺眉,低着頭,認真地扒拉了一下遊子龍的手。
遊子龍愣了愣,歪着頭湊過去仔細觀察沈讓,順着沈讓的目光看下來,瞧見親親長官在看自己,如有所悟,就跟突然想起來了似的,他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噜轉了兩圈,開始嚷嚷,“嘶——長官,手好疼啊!碰一下就疼!”
“我都快把自己洗脫皮了!指甲縫也掏了一遍,才總算沒味兒了!”小火龍叽叽咕咕,可憐巴巴地用一雙狗狗眼看長官。他生怕自己這點“凄慘”不夠引起長官的心疼,還把衣服領子一扯,讓沈讓往裡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