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下。”嚴冬說完就站起來，他個兒高腿長，三兩步走到護士站，抓了個幸運兒交代了幾句，輸液二十分鐘後換下一瓶，午飯給準備流食和營養膏，如果沈讓不愛喝水，就給他吃一點碎冰，然後就看向老衛，說，“走吧。”

“你也去？”老衛稀罕極了。嚴冬是個盡職盡責的好護士，但從不多管閑事，甚至有時候還勸着老衛少操點心。

遊子龍是個大忙人。他第一年新人，考核項目本來就多，還要去外城趕場，每天煩得都不樂意搭理人。李一鳴默不作聲地把自己私藏的幾個特殊口味的抑制劑貢獻給了他。這兩天内城區的考核有些延誤，他才能緩口氣，不必内城外城來回跑了。

他基本就呆在外城區，參加不同的比賽。

外城區有不少商鋪，老衛看了看遊子龍的行程安排，把人約在一家距離他不遠的咖啡店。

咖啡店店面很小，裡面隻有兩個吧台座位，大部分桌椅闆凳都擺在外面。

别看店面寒酸，天然咖啡豆在這個年代是僅次于煙草的奢侈品，一般人根本搞不定。這店是經了内勤部特批的，店老闆是從内城區因傷退役的老兵。

老衛開車慢，給自己預留的時間十分充足。沒想嚴冬跟來，索性就讓嚴冬開車。嚴老大開車是個猛的，兩人提前到了二十分鐘。

他點了杯養生熱柚姜茶，店員在一旁制作，他就坐在吧台和店老闆聊了起來。可也沒聊多一會兒，老闆急着送女兒下午上學，匆匆作别。

嚴冬看還有時間，說要買杯雪頂可樂。老衛笑他不嫌大冬天冷得慌，搖着頭，端着自己冒着熱氣的柚姜茶去門口等遊子龍了。

沒想遊子龍已經在那等着了。

初冬午後陽光正好，遊子龍懶洋洋靠着牆，一半在陰影裡，一半在陽光下，後背倚着牆面，重心隻放在一條腿上，用另一隻腳腳尖漫不經心地撥弄着地上枯黃倒伏的雜草。他個兒高腿長、年輕帥氣，常年在厮殺、訓練出的肌肉線條利落精悍，在外套中卻依舊顯得修長。臉上表情雖有些不快，但少年氣未褪盡，腮幫子還依稀有點嬰兒肥，并不顯兇。

街邊行人路過，都忍不住回頭多看兩眼。

有母親牽着十來歲的女兒去上學，小女孩兒一路扭着頭看，絆在井蓋上。母親把她一把拽住，責備了一句。小女孩也不在乎，聲音不小，“媽媽！那個人好好看！你快看！”當媽的扶額，拎着自家閨女快步離去。

老衛沒想到他到得這麼早，愣了一下，才開口，喊他，“小遊。”

遊子龍情緒不高，打了個哈欠，對着他點點頭，扯了個笑，算是打招呼。下一秒笑容消失，又無精打采地低下頭，明顯興緻不高，一副不太想見他，隻是出于禮貌才來赴約的模樣。

老衛瞧着，心說這人不在沈讓身邊的時候——或者說不冒傻氣的時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跟他年輕的時候一樣帥，沈讓眼光确實不錯。

“沈讓這幾天在住院。”老衛開門見山。

遊子龍聽到這個名字以後，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三個字：不高興。他低頭看着腳邊的小草，又扒拉了好幾下，才不情不願地回了一句，“聽說了。”

反正沈讓又不缺人照顧，辭了一個護工還能找下一個。沈讓逼着他當個好戰士，要他考出好成績，他雖生氣，卻也不叛逆，憋着一股勁兒，也不知道是跟沈讓怄氣還是跟自己怄氣，就偏要證明自己能做到。

“他上次罵你是他不對，我已經罵過他了。”老衛好言相勸。

遊子龍看了他一眼，“他讓你來的？”

老衛噎住，不大自在地撓了撓臉，堆起個笑。遊子龍見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又扭頭不搭理他了。

嚴冬端着雪頂可樂從店裡出來，也不打招呼。看見這兩位如此狀态，大概就猜出來老衛不太願意透露病人病情，那屬于隐私。他開口，對着遊子龍來了一句，“城主在住院。”

話是一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味道卻完全不一樣。

遊子龍看到嚴冬很是意外，聽他這樣一句，逐漸感覺到事情不對。他緩緩把身體站直了，看着嚴冬的眼睛。嚴老大也沒有多說，不避不讓與他對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你安排好行程，不用管探視時間，随時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