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要比,還是要把我們精神系除名朝城,你今天就劃個道下來。”林琅比風甯矮一頭,仰着臉。精神系的姑娘相比之下所出任務更精密,少了些風吹日曬,皮膚細嫩。她氣勢上分毫不輸陣,“你提着槍來,不會是耍嘴皮子的吧?”
幾番交涉下來,場上一發不可收。
射擊是常規項目,一人三槍,一槍射燈,二槍射鳥,第三槍射三千米外樹上的葉子,兩顆子彈側面相撞,普通人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項目被這些異能者輕輕松松做到,外觀者拿着通訊器騎着摩托就跑去山上給衆人拍攝比賽結果。風甯沒了耐性,忽然來了一句,“沒意思。”
“你們不是對我有意見嗎?”
“來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們一起上?”風甯冷笑。她把機槍拉上鎖,往肩上一扛,朝着人群之外走去。人群登時分散,她估摸着距離站定,張開雙臂,就這麼對着面前一群殺紅了眼的精神系異能者。
“我就站在這裡,朝我開槍。”
“五十米。一人一槍,打死了算我的。”
風速是影響射擊的極大因素,她射擊極準,不僅是作為哨兵感知力強,而是作為風系異能者,天地間的風天生就與她相呼應,她感受風,融于風,操控風。她站在原地,周身忽而卷起飓風,巨樹搖動,圍觀的人紛紛退開。她面對林立的宿舍樓群,背對遠山和太陽。
“動手啊!”
“都他爺爺的是孬種嗎?有膽子背後使壞,沒膽子當面開槍!精神系就這麼點骨氣?啧,難怪被人指着脊梁骨罵小人。難怪邵雲征都懶得保你們,丢幾把死人。”她的聲音被夾在風裡,并不明晰,隻那種輕慢的态度,每個字都紮在人心上。
邵雲征在與沈讓的奪權中失利,他們當年是全力支持邵雲征離開朝城重新建立一個基地的。可不知邵雲征與沈讓達成了什麼協議,居然留在了朝城,也把他們“拱手相送”,他們就在沈讓手下,不算受欺辱,但也從不受重用。一晃,就是這麼多年。
對面忽然響起槍聲。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可子彈被卷進狂風,下一秒就偏離了軌道,歪歪斜斜地射在不遠處的石頭凳子上。
“喲,就這點本事?精神幹擾呢?幹擾那小孩兒的時候挺威風的啊。”風甯又出言譏諷。
精神幹擾與向導的精神威壓不同,更多的是出其不意。風甯身為哨兵,精神力不如向導深厚,又是以一對七,并不占優勢。她此言一出,對面發覺她已經預計到這一出,頓時有些猶豫。
她人在風中,無數塵土和樹葉被席卷而上。
“公平起見,我也要動手了。”她大笑着端起肩上的重機槍,“我隻開一槍……猜猜我選誰?”
内城區出現頻繁槍聲,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還好,旁邊不知道的,人都快瘋了。沈讓哪還顧得上換什麼紙尿褲,推着輪椅恨不得飛出去。可宿舍樓距離辦公樓距離不算太近,哪怕是開車過去,黃花菜也都涼透了。
他當機立斷,上辦公樓的頂樓。
辦公樓是這一帶最高的一棟樓,頂樓視野很好,按照警衛那邊的消息,風甯在宿舍樓前頭的小廣場惹事,從頂樓看過去是能看到的。方聽松沒明白他為什麼不從監控裡看,但沈讓明顯沒心情回答他的問題,聲音都沉了一個八度,臉上神色繃着,如臨大敵。
電梯直通天台。
沈讓身體繃得很僵,額角有先前在辦公室疼出的汗。他沒顧得上加衣服,腿上蓋着毯子,上身隻一件簡單的黑色長袖打底衫,勾勒出清瘦的脖頸,露出青白的鎖骨,被風灌得,打了個激靈。
他的通訊器叮叮當當,響得快炸了,他沒顧得上看消息。遠處叫喊聲亂成一片,有拉架的有助威的,風系異能席卷得樹木枝葉嘩嘩作響,間或響起槍擊聲、玻璃碎裂聲。方聽松哪兒見過這種陣仗,生怕真有什麼事,打起來自己成靶子。沈讓喊他去看,他趴在圍牆上瞧了一眼,“在呢在呢!好多人!”
沈讓急匆匆劃着輪椅到圍牆邊緣,他劃得吃力,手上腿上疼成一片,年久失修的地面凹凸不平,他幾乎推不動輪椅,需低着頭弓着背,細瘦的手臂向後扯到極緻,帶着全身的力氣摩擦着手推圈,才能向前一小截。
那圍牆高一米五,到方聽松肩下。
輪椅停在圍牆邊上,沈讓仰起頭,視線裡卻隻迎來水泥砌成的灰色牆面。
他雙腿殘廢,站不起來。
他什麼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