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氣氛難得不錯。

百葉窗葉片低垂，陽光從縫隙透進來，光影一棱棱落在地上。病床床頭放低，沈讓阖着眼，蓋着被子，似乎是睡着了。遊子龍側身擠在他邊上，壓低了聲音，“不許用仙人球砸我哦——”說完将手伸進被窩，沈讓身體一抖，眼皮微顫，下意識想睜眼，又聽到遊子龍說，“放松，别看。”頓了頓，遊子龍笑嘻嘻地補了一句，我也不看。”

沈讓尿路感染，醫生護士交代要多喝水，遊子龍溫熱的手掌隔着衣服覆在沈讓微凸的小腹上，按照嚴冬講解的方法，沿着膀胱底按摩擠壓。可他似乎也并不在意能不能一舉成功，沈讓有點抗拒，他也不催，甚至也沒拿來尿壺，就隻是這麼捂着。

在另一側枕邊趴着的深淵甩了甩大尾巴。

遊子龍下意識縮脖子想躲。

好在深淵大佬并沒有真的給他一尾巴，遊子龍松了口氣，靜靜地等着。沈讓糊弄人很有一套，可深淵畢竟隻是隻貓，他懷裡抱着沈讓，眼睛卻偷偷觀察着深淵的尾巴，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僵硬地下垂，不時左右甩兩下，那反應明顯不是惬意。

遊子龍也不着急，他對沈讓向來很有耐心。

直到深淵終于累了，換了個姿勢，他這才去抓沈讓的手。

屋裡暖空調的溫度高，又在被子裡捂着，沈讓的手不算太涼。遊子龍握着他清瘦的手，不敢用力，生怕給人抓斷了，輕輕捋直手指，将沈讓的手按在圓鼓鼓的小腹上。

既然尿管不時長久之計，沈讓重殘至此，總是要過這一關的。遊子龍有點慶幸此時此刻是自己陪在沈讓身邊，沈讓就是隻大貓，忍痛的能耐一流，示個弱就跟要他的命一樣，非得養熟了，順着毛撸，不然要麼攻擊，要麼應激。

這個角度，沈讓的手用不上力，動了動，不得要領地往下壓，遊子龍湊在他耳邊，“要揉？”沈讓不答，他就不動。最後沈讓面紅耳赤地“嗯”了一聲，遊子龍簡直喜上眉梢——沈讓願意開口求助，這是裡程碑式的進步。

兩隻手交疊着按下去，大貓呼吸加快，神經信号雖然斷在脊髓沒法傳導給大腦，可自主神經反射猶在，憋着之後身體會有不自覺的反應，從呼吸加快、面色潮紅、心慌，到頭痛、痙攣，都有可能。遊子龍小心地揉了幾個轉兒，沈讓屏住呼吸皺着眉頭，卻半天都沒覺得緩解。

遊子龍小心地撒手，檢查了一下紙尿褲。是有點濕，但不多，還是涼的，更像是之前漏的。沈讓雖然沒什麼觸覺，但人又不傻，在被子裡惡狠狠地給了遊子龍的胳膊一下，遊子龍浮誇地大喊一聲，“哎喲！長官打人了！”

沈讓磨了磨後槽牙，瞪了他一眼。

羞恥感被遊子龍鬧得去了一半，遊子龍對着他嘿嘿笑，“我錯了我錯了，那長官指揮我。”沈讓無語地要命，憋了半天，色厲内荏的憋出來一句，“戴手套，髒不髒！”

遊子龍：“哦……”

遊子龍：“說得跟誰不撒尿似的……”

雖然嘴上念叨，他卻還是乖乖回身，從床頭櫃上抽了兩隻手套，快速戴好。醫療部配有防漏的塑料尿壺，但沈讓用着好像心理壓力很大，總覺得接上了就該迅速解完，反而肌肉更緊張，遊子龍這回索性沒給他用，隻鑽回被窩裡，摸了摸紙尿褲的位置，對沈讓耳語：

“都墊好了的，我負責幫忙，你負責放松心情，保持開心。”

沈讓差點給氣樂了，他都淪落到在被窩裡躺着讓人揉肚子撒尿的地步了，還能保持開心呢？這位遊某人真以為天下人都跟他自己一般兒心大得跟飯量似的？他白了遊子龍一臉，眼看就要出言譏諷。

遊子龍趕忙擡手，給他按了按肩，又按了按他總疼的背部兩側。沈讓躺着，他就伸了手貼着床褥進去打揉，“别生氣嘛，放松點。”

“舒不舒服？”遊子龍問。

沈讓闆着臉瞪他。

遊子龍眨眨眼，餘光瞟了一眼一旁的深淵，隻見深淵惬意地晃了晃尾巴，尾巴尖兒勾出了一個小問号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