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深淵

黑貓被遊子龍接了滿懷，帶刺的舌頭裹了一口，一副嗑嗨了的表情，比沈讓用藥之後的德性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雙眼睛懶洋洋地眯着，遊子龍下意識摸了它兩下，它索性在人懷裡翻了個身，橫着躺下了。

遊子龍看了看沈讓，看了看貓，臉上從驚奇逐漸變成恍然大悟，了然地看了沈讓一眼，又升起燦爛的笑容，最後停留在了花癡狂喜的表情上，顫巍巍地捧着心肝兒似的捧着那貓。

沈讓精神力何其恐怖，深淵自然生得極好。黑貓通體漆黑，一根雜毛都沒有，皮毛柔軟順滑，身體溫暖又柔軟。哨兵“上道”的撫摸，它明顯很受用，愈發放松下來，身體像是沒骨頭一樣，化成一灘，圓溜溜的貓腦殼依偎在人胳膊上，脖頸的曲線和手臂完全貼合，一副享受得快要升天的樣子。

人們大多知道哨兵對向導的信息素有天生的渴求，卻不知道——雖然症狀不明顯——但向導也是需要哨兵的信息素來平衡的。

沈讓臉皮子一紅，低聲斥責，“深淵！”

深淵的耳朵抖了抖，大概仗着沈讓也不是真生氣，置若罔聞。

反倒是遊子龍看向沈讓，手上撸貓的動作停了停。沒等他想明白沈讓在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兒，懷裡黑貓不滿地擡起臉，睜開眼睛看遊子龍，遊子龍趕忙低頭，隻見它眼神裡兩分怨念三分催促，還有些貓咪天然的無辜，那意思——專心點，摸老子！

遊子龍抱着這隻祖宗，依稀生出一種自己被當作了人形自走按摩器的奇妙體驗。

可說了，精神獸與主人的意志渾然一體，沈讓如果真的不樂意，深淵也不可能這麼躺在遊子龍懷裡。換言之——

沈讓耳根泛紅，抿了抿嘴，似乎在做心理鬥争。他又看了一眼深淵那個丢人模樣，鐵了心要把貓弄回來。卻還沒張口，黑貓已經感受到他的念頭，搶先一步，從遊子龍胳膊上擡起頭，迅速地抖了抖毛。隻見深淵在遊子龍身上借力一躍，矯健蹦走。它爪子尖兒縮回去，隻留下四隻粉紅色的肉墊子從遊子龍視線中一閃而過。

爾後一整隻貓飛撲降落在沈讓腿上。

沈讓人在病中，一直發燒不說又被排尿折騰掉了大半條命，難免疲乏。午飯過後遊子龍把他弄回床上，他半靠着，被子從腳尖蓋到腰下。這貓兒一蹦，正正落在他腿根肚子附近。隻聽他呼吸一頓、悶哼一聲，顫抖着打了個擺子，皺着眉頭，眼裡有幾分不悅。

昨天撤了尿管，他還沒太适應。

遊子龍一看就明白他是什麼狀況——沈讓本來就憋不住又靠自己使不上勁，被這麼一壓，大概是漏了不少。沈讓臉皮薄，不樂意尿在紙尿褲裡，可坐在馬桶上，他二十幾歲的大男人上個廁所還要勞煩别人，心裡不好過，就更鬧得肌肉緊張。他覺得沈讓指不定願意進化成貔貅，隻進不出，把撒尿拉粑粑的需求從基因裡删除，一準兒合心意。

遊子龍緊張兮兮盯着沈讓，生怕他哪兒不舒服再痙攣起來。

“再鬧就給我回去。”沈讓低聲訓貓。

黑貓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後甩了兩下，似乎也有一瞬間的煩躁。貓薄荷罐子開着蓋子放在一旁，深淵似乎聞到了味道，一整隻貓一個激靈翻身，三兩步走過去，低下頭嗅聞。很快，它被其吸引了注意力，沈讓垂眼瞧着，清瘦蒼白的手落在它絲滑的皮毛上，深淵的尾巴尖兒輕輕一勾，勾成個小小的問号形狀。

遊子龍看着那根毛茸茸的尾巴，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剛住進沈讓的辦公室那陣子，每天晚上趁他不備一“棒子”給他掄暈的，就是眼前這根黑尾巴。那就難怪了，他對沈讓沒有提防心，而深淵作為精神獸，給他那一下是精神暴擊，還帶着向導的安撫能力，所以他才直接睡得像死豬一樣——不丢人。

依此類推，在訓練期初期的公開課實戰示範上，曾經出現過用以與邵雲征的精神力對峙的兩個燃燒着金色火圈輪廓的黑洞，隻怕是深淵的……

嗯，眼睛？？？好家夥，那也太大了吧！彼時遊子龍并不知道深淵名字的由來，更不知道沈讓這個變态把深淵放大成了一隻巨形大貓，淹在精神圖景的深海裡，借此磨練精神力。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遊子龍對記憶中那雙巨大的眼睛有些震驚，看着深淵突然生出幾分敬畏來。

深淵毫不知情，它趴在沈讓腿上，撅着屁股吸貓薄荷，沈讓嫌它撅着屁股不雅，輕輕拍了一下。深淵蹭了蹭沈讓，嗲聲嗲氣喵了一聲，在他懷裡翻身打滾，把柔軟熱乎的肚皮露出來以示讨好。沈讓垂眼看着，神色傲嬌又矜貴，猶豫片刻，還是用不大靈便的手去沾了一點貓薄荷，自己聞了聞，遞給深淵。

遊子龍不理解，“這東西到底好聞在哪兒？就是草味兒啊——”

沈讓和深淵同時擡起頭，一臉“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兩張臉表情一模一樣，遊子龍被兩隻貓——啊不——一人一貓盯着，尴尬地笑了笑，撓了撓頭。

深淵難得被沈讓放出來，又對遊子龍沒有抵觸，一時也不願意回去，一臉嗑嗨了的表情在床上打滾。沈讓半阖着眼，借機調整自己的狀态。屋裡向導素的味道很濃，混着一點貓薄荷清香，遊子龍湊上去，一屁股坐在床邊，吸了一口沈讓，也覺得自己神清氣爽、通體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