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痙攣消耗了大量體力,卻加重了神經痛,止痛藥和抗痙攣藥加量,他更覺得渾身虛軟。除去身體不适,大概還有一部分是心理沖擊。他答應遊子龍不吐,确實就沒有再吐,答應遊子龍“試試”幫他按摩,也沒有再反對遊子龍的觸碰,可哪怕表面上沒有太激烈的抵觸,他其實根本吃不下飯,晚上不用鎮定劑,連覺都睡不着。
沈讓放下通訊器,揉了揉鼻梁,容色是掩不住的疲乏。他深呼吸了幾次,問下一次止疼藥還有多久。遊子龍一臉便秘,掰着指頭說還有兩個小時。沈讓頓了一下,又問,那鎮靜劑呢?
遊子龍換上了一臉牙疼。
沈讓歎了口氣,也沒再堅持,就讓遊子龍把“‘幹草”罐子拿來。
先前他心情還沒從蘇未安的來訪中緩過來,又剛拿到通訊器,有事情要處理,嗅聞的幾次都十分克制。遊子龍看出他喜歡,但也沒察覺出什麼奇效來。可他開口要,遊子龍一瞬間警鈴大作,看那罐子的表情都不對了,就好像在看什麼緻幻上瘾的迷魂藥。
沈讓隻得解釋,”對身體沒有危害。“
“真的?”遊子龍不大相信,打開蓋子自己揪了一點,依舊沒聞出個所以然來,就是一股子草味兒。他把罐子藏在手邊,警惕地打量沈讓。
“……嗯。”沈讓好像不太想多說。
遊子龍沉吟,琢磨着要不要拿去給嚴老大或者老衛鑒定一下,卻又怕他們也鑒定不出結果。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轉着,拿不定主意。
“是貓薄荷。”
遊子龍茫然擡頭,看向突然開口的沈讓。沈讓表情有點不自然,舔了一下嘴唇,目光遊移,不像是心虛,更像是有點不好意思,說不出口。
“是貓薄荷。”沈讓重複了一遍,“我的精神獸是貓。”
精神獸是精神圖景的守護者,也是哨兵和向導最心靈相通的夥伴。精神獸的物種與主人的精神力沒有關系,據說是随機的,但往往和主人的個性呈一定相關性。而精神獸的狀态則是主人精神狀态的體現,主人的精神力強度也影響到精神獸的強度,低級哨兵的精神獸無法長時間離體,而高級向導的精神獸,理論上講是可以當作寵物飼養的。而一旦精神獸死亡,主體往往也會遭受重創,精神圖景崩潰、陷入“井”中,所以,往往在非必要的情況下,并沒有人會外放精神獸。哨兵的精神獸有時用以輔助戰鬥,見人的機會相對多一些,可向導的精神獸戰鬥力弱,為了避免精神獸受傷、精神圖景受損,向導的精神獸則極少以實體的形象出現在外人眼前,隻有最親密的夥伴,甚至是哨兵伴侶,才可能有緣得見。
遊子龍是個半吊子哨兵,自己還沒有精神獸呢,他壓根沒有這方面的概念,也從沒想過沈讓的精神獸是什麼。
他直愣愣地看着沈讓,似乎需要消化一會兒這個消息。沈讓本來就有點不好意思,被遊子龍這麼看着,愈發臉皮子發燙。
他打小就對自己這個精神獸有點意見——身邊的人都是老虎獅子巨隼老鷹,他的精神獸怎麼都該是兇悍威風的黑豹,怎麼好意思是隻小黑貓。
遊子龍眨了眨眼,沒作聲。
他雙手把貓薄荷遞給了沈讓,一雙眼睛睜得溜圓,觀察着沈讓的一舉一動。
隻見沈讓有點害臊,沒擡頭,伸不直的指頭看起來像兩隻小貓肉墊子。肉墊子捧着那一罐貓薄荷,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保持着這個姿勢,似乎在感受什麼。
随後整個房間裡都充斥着好聞的向導素味。
遊子龍平時就喜歡偷偷聞沈讓的味道,他說不清楚自己是喜歡向導的信息素還是喜歡沈讓,又或者二者皆有。他極大聲地深吸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毛孔都打開了,除了沈讓幫他覺醒做安撫那會兒,他就沒感覺過這麼通暢。
好像不太聰明的腦瓜都變得聰明幾分。
他爽得歎了口氣,沈讓橫了他一眼。他趕忙閉嘴,卻見沈讓并沒有跟他計較的意思,反倒是閉上了眼,一副毫不設防的樣子。
緊接着,他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喵嗷嗚嗚”,同時,一隻純黑色的小黑貓突然出現在沈讓懷裡。黑貓太黑了,看不清脖子和臉,有一雙金色的眼睛,瞳孔溜圓,耳朵立得極高,耳朵尖尖的毛尤其長一點,顯得很精神,身體圓滾滾的,通體漆黑,一根雜毛都沒有,身後一隻大尾巴毛絨絨的,但怎麼看都覺得有點眼熟。沒來得及深想,小貓觀察了他幾秒鐘,突然一個撲躍蹦到他懷裡。遊子龍下意識接住,小貓瞬間發出舒服的咕噜聲,聲音響亮得像個拖拉機,而後擡起漆黑的一張臉,隻見粉紅色一閃而過,它伸出帶倒刺的小舌頭,飛快地舔了一口他的手指。
小哨兵舒服得一個激靈,仿佛感受到了自己靈魂的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