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挂表看了一眼時間,“體溫計差不多了。”
遊子龍把體溫計拿出來的時候還有點緊張。他總覺得自己把長官照顧得不錯,結果這兒會兒啪啪打臉。一邊往外拿,一邊暗自祈禱,“體溫應該正常的吧——”沈讓怕冷,但其實體溫不低,遊子龍晚上不愛蓋被子,喜歡自己身體皮膚都涼涼的,沈讓卻要捂得嚴絲合縫的,被窩裡溫度一般都挺高。
是挺不低的,三十七度五。
溫蒂也有點愣。
沈讓高位截癱,神經受損,體溫調節功能不好,血液循環也差,冬天容易體溫低。何況沈讓的止痛藥裡有兩種都含有退燒成分,退燒成分不會影響正常體溫,但是對發燒有效,剛剛溫槍測出來三十七度三,溫蒂下意識就懷疑是溫槍不準,換了水銀體溫計來,竟然還是高。
小火龍站起來,探着腦袋去看,“這是正常還是不正常啊?”
“上一次吃止痛藥是什麼時候?吃的哪種?”護士皺皺眉,“這幾天有什麼不舒服嗎?”
沈讓的用藥太複雜,但是止疼的就有好多種,長效的短效的成瘾的不成瘾的,針對神經痛的針對肌肉痛的什麼都管的,遊子龍那裡隻負責管強效有成瘾性的兩三種,别的一般是沈讓自己吃。遊子龍把通訊器裡的照片又翻出來,和護士牛頭不對馬嘴地說了半天,最後也沒得出結論。
“長官,你最後一次吃這兩種藥是什麼時候?”他拿着照片又去問沈讓。
沈讓為數不多的耐心早已告罄,又或者他其實自己心裡有數,吃了藥掩蓋症狀,以為能扛過去,這會兒說出來免不了被念上半天。
在醫療部,每個人都過分關注他的身體,一點風吹草動,這些醫生護士就如臨大敵。他不願意勞師動衆,更不願意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他掃了一眼,有些煩躁,“忘了。”
“入院檢查做完了嗎?”他涼飕飕地擡眼,目光有如實質,寒而凜冽。
遊子龍算是見識到沈讓的不講理了,心說難怪人家給你派了個嚴老大當專人護士,人家隻是測個血壓您老就這麼大脾氣,這要是換個紙尿褲,處理一下大便失禁,你該恨不得把人當場斃了。
嘿,還真給他說着了。
溫蒂快手快腳把監護儀收拾好,維持着形象報以微笑,“今晚如果吃藥,一定要記下來,告訴護士。這涉及用藥安全問題。”
“我這邊做完了,你們休息吧。”說完,她微笑着把生命體征監護儀推出了沈讓飙車的速度,消失在了門後。
“多久多久!陳敬,快看看多久!”汪小敏突然鑽出來,拍了拍溫蒂的後背。那邊的陳敬胸前帶着的是一塊智能表,擡手掐了個時間,低頭一看,“七分五十六秒!”
“哇!”汪小敏滿臉敬佩,“你居然在那位的壓榨下堅持了快八分鐘!大神啊!”
“居然才七分多鐘。”溫蒂走到洗手池打開水龍頭,擠了一泵洗手液,把手心濕漉漉的汗漬洗掉擦幹,這才緩過一口氣來。“比我上七小時的班還累。”
沈讓是個好城主,是個好戰士,但絕對不是個好病人。他們這一行不怕累不怕苦,病人态度好一些、多點配合、對他們多點體諒,他們身體累一點,可心不累;要是遇上病人不配合态度差,那也簡單,鬧事的直接上報,作戰部的值勤隊會處理。最怕遇到表面客氣實際挑剔的,要了命的難伺候。
沈讓嘴上不挑剔,實際上,就她解開他輪椅胸前的約束帶幫他脫外套那短短一分鐘,她至少感受到了沈讓的一百二十次殺意,外頭被風吹動的樹枝沙沙,都像是沈讓控制不住脾氣,催動了異能來了結她的小命。
她回頭看着病房,眼神滿是敬佩。過了一會兒,才拍了拍汪小敏的肩。
“裡面那位陪護家屬的才是真正的大神。……”
大神遊子龍給沈讓把護士帶進來的止吐藥喂了,沈讓不肯讓他碰,他隻好放着沈讓自己緩口氣,一溜煙從病房鑽出來,去剛剛顧希澤說的空病房把沒人用的床推過來了。看見幾位護士都神色複雜飽含熱淚地看着自己,還挺納悶。
他撓撓頭,推着床回到了沈讓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