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人類進化過程中得來的能力。
“葉峰被改造成功了。”文靜壯着膽子繼續說,“他的異能仍然隻能作用于植物,對土壤、水源沒有作用,但哪怕隻是這樣,這也是一個奇迹。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你,還是因為……”
“……他受傷的時候,有什麼别的因素?”她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礙于禁忌,不敢挑明。
沈讓看着她,表情不善,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文靜沒有看他,好像看他一眼,她就會再也不敢說下去。
“他可能被注射過特殊的免疫抑制劑。”她垂着眼,吞了一口唾液,“很像很多年前的……”
“共存項目。”
這四個字出來,室内忽然連呼吸聲都沒有了,落針可聞。
可她分明能感受到沈讓的雷霆震怒。喻誠說的沒有錯——沈讓憎恨一切與人體改造有關的項目,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這麼多年,你不是一直都懷疑文也的死因麼?”她忍不住去想喻誠的話。喻誠嗓音很好聽,他笑着湊在她耳邊,“你可以問問你的好城主,他一定不會告訴你真相,但我可以告訴你。”
“文也參加了新人類計劃,南A區的,共存項目。”喻誠笑着說,“我知道你也有份。你最近業務繁忙,是我幫你屏蔽了信号,删除了通話記錄。不然,你以為他們會檢測不到嗎?你猜,如果沈讓知道了,他會不會像當年殺了文也一樣,也殺了你?”
他會不會像當年殺了文也一樣,也殺了你?
像當年殺了文也一樣,也殺了你?
像當年殺了文也一樣。
她悄悄地擡眼,看了一眼沈讓。隻這一眼,她通體生寒。這麼多年來她都裝着不知道這些舊事,沈讓也很滿意她識趣裝傻,所以從來不提。而今她不得不重新提起“共存項目”這幾個字,幾乎用盡了渾身的膽量。
她忽然渾身發抖,像是終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懼,擡起濕漉漉的一雙眼,眼底都是紅的,像隻受驚的兔子。
“你知道這個項目是不是……你果然知道……”她聲音顫抖。
沈讓死死盯着她。
“讓哥——”
她抖得厲害,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嘴唇一片慘白,“你會像殺我哥一樣,殺了葉峰,或者殺了我嗎?”
“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沈讓語氣森然。
文靜渾然不覺危險,像是怕極了反而魔怔起來。她退開兩步,失魂落魄地念叨,“我一直都知道我哥死在你手裡,他去南A區見了不該見的人,他參與了新人類計劃的‘共存項目’,他做了你最讨厭的事情,所以你殺他……”
“你殺他就是因為共存項目,對不對?這些年你對我這麼好,也是因為你對他心有虧欠……對不對?”
沈讓像是要用眼神把她剜出一個窟窿。
“我的确不支持新人類計劃。”
“我反對基于人體改造的一切實驗。”他一字一頓。盛怒之下,他幾乎無法組織語言,卻還是強迫着自己往下說,“我更反對他們用人類去做實驗!他們打着帶領普通人對抗異能者的旗号,對普通人進行非人的改造,有多少人為了接受改造不擇手段加入他們?又有多少人接受改造之後,因為運氣不好,或者僅僅是因為沒錢,就被迫在痛苦中死去?”
“新人類計劃根本就是财閥的遊戲,冷血、殘忍,草菅人命。别的地方我管不了,但如果他們把手伸得太長——”
“我不介意因此殺人!”
他胸口劇烈起伏,頓了頓,才閉了閉眼,繼續道,“但不是文也。”
他分明激動得呼吸急促,語氣卻平穩得像是能掉下冰渣。他閉着眼,似乎不願意提起這件事,不願意一遍一遍地解釋。可他能怎麼辦呢,這個人是文靜啊。
“他被——”沈讓像是耗盡了肺裡的最後一點空氣,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繼續,“他被喪屍襲擊感染。”
“他死于感染,我隻是送了他最後一程。”沈讓斬釘截鐵,就像每一次他回答旁人的那樣,帶着不容置疑的态度。
文靜看了他一眼,好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随後她将頭垂得更低了。
“哦,知道了。”
她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回答,輕得像是生怕驚擾一個編織出來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