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收拾收拾,起吧。
邵雲征和秦開從外頭回來了,今天——哦不,現在是昨天了——打了個照面,還沒有私下接觸,可遲早是要對上的。這才第一天,秦開的消息已經發過來了,他名義上是邵雲征的“保镖兼助理”,替邵雲征請假,說訓練教官的任務這兩天上不了,但可以去外城上理論公開課。
基地訓練期的同時,外城區也會有一些聯動,而他們也每次都會安排公開課,主要針對學校的孩子,從小培養作戰意識,選出有興趣、有天賦的孩子,到年齡就開始特殊訓練,輔助異能或者哨兵向導體質的覺醒,為作戰部吸納新鮮血液。
往年邵雲征是不去的,邵雲征異能雖精,卻不愛說話,實戰陪練沒少當,公開課絕不參與。秦開今年把申請遞上來,還指定了幾個人,說是演示協作作戰,還點明“精神異能能讓人行動更敏捷,免得受傷殘疾”,“精神系異能能壓制對手,使肢體癱瘓”,“為作戰部挑選好苗子,一定選出優秀強壯的哨兵,以及理性體貼的向導”。
其理由之荒謬,言辭之嚣張,分明意在激怒沈讓,反倒根本不在意這個申請能不能批下來。也是,秦開這個人,自那次事情之後就一直如此。他用盡渾身解數,隻要能讓沈讓覺得不舒服,他就覺得舒服。
沈讓回想着,卻甚至不覺得被冒犯。
比不能動更糟糕的事情太多了。
好比現在。
他眼神放空,低頭對着打開了閥門的尿管。這種尿管不好找,這個年代的醫療器械本就很少,勉強找到的尿管也大多不帶閥門,而不帶閥門就隻能連尿袋,走到哪都得拎着一袋尿。老衛說這種尿管是從北舟城拿的存貨,如今也沒有了,隻能從國外買,沒和他說成本,他卻心知肚明,要不是他好賴是個城主,根本不配用上這個小小的塑料開關。
膀胱排空,腹壓驟然下降,他不受控地打了個哆嗦,人卻還是沒什麼羞恥或痛苦的情緒。大約是藥物作用,不僅能減輕那些劇烈又漫長的神經痛,也能讓人情緒遲緩,甚至莫名有些愉悅。
沈讓亂糟糟想着,還是一點點收拾好自己,理了睡衣,挪回造價高昂的定制輪椅上。那輪椅,一個坐墊的價格能讓朝城普通的一家三口吃飽一個月,他憑什麼不知足。
早上四點五十五,沈讓把紙袋丢進翻蓋垃圾桶,洗漱之後,從洗手間出來,準備回屋換上外衣。一夜的狼狽也随着紙袋丢進垃圾桶裡,幹嚼下去的幾片藥正發揮效果,除了臉上微微發麻,眼前稍有虛影,他感覺還不錯。
卻沒想,一開門,正對上遊子龍八塊腹肌的肚皮。
他仰起臉,先是看到遊子龍一腦袋睡亂了的發型,緊接着就看到遊子龍手裡拿着一個藍色的塑料小藥瓶,是他僅存的那瓶碩果。
沈讓心裡一緊。得,被抓包了,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遊子龍卻沒有過激的言辭,他一臉睡眼惺忪,已經等了一會兒,人卻還是沒太醒。見着沈讓開門,他先是眨了眨眼,打了個哈欠,然後又杵着了。
沒有開口的意思,也沒有讓路的意思。
大概是多少有些心虛,沈讓偏了偏頭,明知故問了一句,“起床?”遊子龍搖頭。沈讓又問,“起夜?”遊子龍猶豫了一下,又搖頭。
沈讓強裝鎮定,“讓一下,輪椅出不來。我收拾好了,你去吧。”
遊子龍自然是沒有動的。他把藥瓶拿到沈讓眼前,向來持槍的手握着塑料小藥瓶,緊緊攥着,幾乎把藥瓶捏得變形。他看着沈讓,表情裡有憤怒、質問,甚至有點委屈。
沈讓垂眼,知道這事兒是糊弄不過去了。
他要怎麼解釋呢?又或者說,他為什麼要和遊子龍解釋呢?他已經做好了應對遊子龍大吵大鬧的準備,可遊子龍沒有問他,也沒發脾氣,就這麼看着他,等他自己開口。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足足一分鐘。
遊子龍眼睛越來越紅,就死死盯着沈讓的動作。他的手一動不動,心裡頭想的卻是——他要是拿走,以後就不管他了。
沈讓擡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