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醫療部的紋身大佬

從古至今，醫護都是最辛苦的職業之一，在隔離病房工作尤是如此。

厚重的防護服悶不透氣，無論冷熱都會悶出一身汗，穿着防護服一小時的正常工作就足以讓人精疲力竭。口罩也悶，連續十幾個小時小時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暫且不提，正确佩戴的口罩不能從縫隙透氣，要綁得稍緊，會在臉上和耳朵勒出深深的壓痕。

同時，因為條件有限，很多時候一口水、一口飯，一泡尿，都成了奢侈。

這一個夜班上下來，遊子龍感覺自己腦子發木，走路打飄，整個人有一種宛如隔世重見天日的恍惚感。因為一直沒有喝水，又在出汗，倒是不覺得憋尿，隻是貼身的衣服早就濕了好幾道，黏黏糊糊的，感覺和尿褲子差不多。

反正就是渾身不得勁。

他從紅區出來，一頭紮進員工淋浴間。

文靜雖然是醫生，但長期效命科研部，對臨床生活不太适應。一個夜班折騰下來，她頭發被防護服弄得微亂，配上幹得發白的嘴唇和無神的雙眼，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生人勿進不想營業的氣場。

她一聲不響地飄出隔離室，坐上了專門來接她的車。

饒是早就适應了這種生活的關燕，也好不到哪兒去。她強打着精神，打着哈欠接過同事幫忙買的咖啡。咖啡冒着騰騰熱氣，濃密的奶泡從杯口探出來，她穩穩地端着，手比常人更穩。

是一雙端過很多年狙擊槍的手。

護士站，大家正關着門交班。隔離室每個病房的夜班隻有一名護工和一名護士，護工下班走了，護士留下交班。管理來說，紅區屬于這個病房，但病人死完了，沈讓和文靜直接聯系好了殓屍人和紅區焚燒廠，關燕并沒有什麼可以交班的，她索性也就偷個懶，端着咖啡旁聽。

她端得很穩，不愧是一雙端過狙擊槍的手。

“小關，紅區要是沒什麼要交接的，你就先回家吧？”這個病房白班有兩名護士，一老一少，老的叫于淼，人稱三水阿姨，經驗豐富，少的叫楊露，是個實打實的新人。

她搖搖頭，“沒事兒，我圓兒一起吃早飯呢。”她用下巴尖指了指夜班護士，夜班護士就是昨夜給遊子龍畫小火龍簡筆畫的那位，她聽到關燕說早餐，一下就覺得餓，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橘子，剝開往嘴裡塞了兩瓣，遞給大家分。

白班護士一人伸手拿了兩瓣，她又遞給關燕。關燕沒接，問了一句，“有紙巾嗎？”

“沒。”她答得斬釘截鐵，毫不客氣把剩下的橘子塞進自己嘴裡。

最年輕的護士跑去旁邊，拿了瓶酒精洗手液回來。她有點腼腆，不好意思開口，就這麼看着關燕。

關燕愣了一下，笑了。

“我洗了手了。”關燕解釋，“但是這一行幹久了，手上什麼都沾過，總覺得自己的手洗不出來了。”

她裡頭穿的是隔離室的制服，深藍色的V字領短袖手術服，可因為空調開的比較低，披了一件黑色針織外套。她兩隻手從外套裡伸出來，指甲修剪幹淨，手腕上沒有什麼首飾，可手背從手指開始都是漂亮的紋身。

遊子龍正巧洗完澡出來，想問問自己能不能下班了，剛好看到關燕手背的紋身。他睜大了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卻也沒有偏見或者惡意。

“哇！好酷！第一次見到紋身的醫護人員！”

關燕禮貌地道謝，扯了扯嘴角，朝他抛去一個“弟弟還是太年輕”的眼神。

遊子龍雖然在隔離室幫了幾天忙，但之前沒見過關燕，昨天第一眼見到，關燕就已經穿着防護服了。他這會兒才注意到，關燕不僅手背有紋身，甚至從上衣裡露出來的鎖骨、脖子，前前後後都布滿了紋身。

看樣子身上和手臂也紋了。

紋身并非常見圖案，既非玫瑰也非青龍白虎，看起來像是文字，卻又經過了特殊的設計，文字之間連成一體，和諧而具有不規則的美感，像是什麼符文。張揚，卻又神秘。她眼神疲憊、平和，卻全然沒有人們想象中千篇一律的那種溫柔，配上這一身紋身，極大地挑戰了人們對“護士”的刻闆印象。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交班啦？诶，我就想問問我是不是能回去了？長官——哦，城主呢，我剛剛從紅區出來就沒看見他。”遊子龍喋喋不休，“他不會先回去了吧，他昨天晚上請我吃火鍋我都沒吃完，我還想再蹭一頓早餐呢。”

“你先回去吧，今天肯定不用等他了。”關燕回答。

“啊？為什麼啊？”遊子龍追問，他是洗了個澡身上舒服了精神又好了，關燕完全沒有他這種活力，處于一種能少說話絕對不多說一個字的狀态，隻是呷了一口咖啡。

“他估計累壞了。”

關燕話音沒落，就注意到了護士站窗外的來人，她揚了揚手裡的咖啡杯，算是打招呼。遊子龍順着她的視線轉身看過去。

竟然又是一位紋身大佬。

紋身大佬身高至少一米八幾，身材健壯，穿着隔離室的深藍色短袖手術服，露出兩條大花臂。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見到關燕打招呼，也隻是沉默着點了點頭示意。

遊子龍覺得這位的形象十分符合他從小到大腦海中的□□老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