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沈讓恹恹地低着頭,像是睡着了。直到關燕從辦公室出來和他說話,他才猛地醒過來,勉強打起精神。
他穿着厚重的隔離服,笨拙地劃着輪椅,進入李銘的病房。
沈讓獨自去見了李銘。
事情發展到這裡,遊子龍還都能理解。畢竟城主見見自己的隊員,問問任務情況,也都是正常的。他不能理解的是後面發生的事情——
沈讓居然還獨自見了陳雙雙……
???
遊子龍滿臉疑惑,欲言又止,看着城主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又扭頭,找了一圈,終于看到手裡拿着先前沈讓腿上那個托盤的文靜。
文靜完全沒發忽視這個人探尋的目光,挺納悶這人出了什麼毛病,“……什麼事?”
遊子龍指了指病房房門。
“門口守着就行。”文靜下達指令。“涉及作戰部機密,不許偷聽,閑雜人等也不能靠近。”她繼續吩咐。
遊子龍滿臉迷惑,心說裡頭那位不就是個喪屍嗎,什麼玩意兒還涉及機密了?
咋的,沈讓還打算和喪屍唠唠?
事實證明,沈讓不僅要唠,還一連唠了幾個小時。
搜救隊離開之後,紅區的醫護隻留了文靜和關燕兩人,守衛倒是還有幾個,但也隻在特定的區域。沈讓獨自在陳雙雙的病房裡待到深夜。
“長官,你沒事兒吧?困了咱回去睡啊,别沒事兒想不開和喪屍過夜。”遊子龍相當操心。
沈讓從房間裡傳出一聲若隐若現的,“沒事。”
說來也奇怪,文靜說沈讓要和喪屍唠唠,涉及機密,可從頭到尾,遊子龍也沒聽見沈讓說什麼話。那喪屍更是了,一開始還嚎幾聲,到後面聲兒都沒了,反倒是沈讓的喘息逐漸粗重。
“你不會真在驗屍吧?”過了一會兒,遊子龍又糾結起來,“你小心點啊,喪屍渾身都有毒,好容易感染的。你要是感染了朝城就完蛋了啊!”
“嘴閉上。”沈讓隔着門罵人,“吵。”
他聲音聽着中氣不足,語氣雖鄭重,尾音卻已經是飄的了。遊子龍挨了罵,乖乖閉嘴,又探頭去隔壁病房看熱鬧。
隔壁,李銘不知是昏迷還是睡着了,他終于說夠了這輩子的話,安靜下來。
關燕仰起臉看着還剩下一半輸液袋,目光逡巡,最終落在文靜身上。她聲音很輕,像是識穿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卻又不願意點破,“這藥我沒見過。”
“科研部新配的嗎?”她輕聲問,“你們把沈讓說動了?”
朝城嚴令禁止任何形式,與喪屍病毒有關的人體實驗,哪怕隻是每個基地都會研究的“阻斷劑”,他的理論是,北舟城、撫川港,這些特大基地都沒有研究出有效的阻斷劑,朝城沒必要白費力氣。科研部隻好把研究方向轉變,去研究不同喪屍的習性、毒株變異方向、對喪屍的影響;喪屍代謝産物對植物和農作物影響,以及生産淨化土壤和水源的設備和藥劑。
文靜略略笑了一下,低下頭,沒說話。
關燕也沒再問。
她并不是個話多的人,科研部做什麼實驗和她其實關系不大。隔離室紅區這些,都是将死之人了,死馬當活馬醫,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李銘的感染并沒有繼續發展,卻也沒有變好。他死了,作為一個人類,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這并不是什麼太罕見的狀況,感染後死亡相當常見,死亡後要不了幾天就會詐屍起來,說到底是要變成喪屍的。
至少表面上如此。
第二天上午,八點二十三分,這幾名隊員迎來了最終的結局。
“葉峰,帶領小隊私自進入南A區,違反朝城制度,導緻隊員殉職……停職查辦,養傷期間禁止任何人探視。”沈讓的聲音冷冰冰地從擴音器裡傳出來,傳遍整個隔離室,也傳給作戰部的會議廳,出現在相關人員的通訊器上。
也會作為頭條,出現在朝城内網。或被人忌憚,或被人猜疑,或被人唾罵。
“小隊其他成員,陳娟、陳雙雙、李銘,因感染喪屍病毒,出現變異特征,醫治無效,宣告死亡。”
“遺體已經依照流程進行處理……斷頭,斷肢,破壞腦部。所有屍塊都在陳屍袋裡了,即刻送往紅區焚燒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