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諾遞給他時,也終于把肉咽下去了。
他開口就要提食宿費的事,但恺撒正在往肉排上倒鹽,并輕輕歎氣:
“我的随艦醫官告訴我,從前的舊傷有可能影響到我的知覺系統。有時我會分不清究竟是食物本身太淡,還是我的味覺出了問題。”
“……”
林諾聽見恺撒說起“舊傷”,眼神微微慌了,“并不是長官的問題,确實有點淡。”
“那就好。”
恺撒說,笑容很溫和,“坐下來吧。”
林諾盯住放置公共餐具的籃子。
他發現恺撒每次都用這個籃子裡的公共餐具喂他,所以,隻要再看到恺撒擡手拿餐具,他就會立刻閉緊嘴巴。
頭頂的機械臂端來一罐高分子營養羹,是用昂貴的克米洛星參制成的,對林諾這個年齡的骨骺線修複有很大功效。
林諾低頭吃菜葉,實則極度警惕地盯着那盆公共餐具,眼神像要射出兩束激光。
恺撒用罐子裡的羹勺悠閑地舀着湯汁,期間擡眸瞥了他一眼,唇角弧度微微加深。
在林諾張嘴吃下一口白米飯的時候,恺撒吹涼羹勺裡的湯汁,直接用羹勺給他喂進去了。
“……長官!”
林諾再次被迫吞咽,然後一下抱着飯盒站起。
他大步流星走向餐廳外,卻被恺撒一句“我在軍營時也隻能獨自用餐”硬控回頭。
本想直接提食宿費的事情,但又感覺在恺撒吃飯的時候争這個不好,于是他把飯盒放在恺撒夠不着的餐桌對面,很生氣地坐下來。
他這回哪兒也不看,低着頭快快吃。
期間感覺對面的恺撒似乎站了起來,撐着桌子朝他靠近,林諾立刻把嘴巴閉緊。
“我想拿一下紅鲸汁。”
恺撒說,語調很平緩。
林諾轉頭看看,紅鲸汁果然就在自己肘側。
好像是他剛剛往外走的時候,被恺撒放到這裡的。
他拿起來遞過去,嘴裡同時說“好的”——
“好”字剛發到一半,又被喂進一勺營養羹。
“我不要再跟長官一塊吃飯了!”
林諾憤怒地說,看見恺撒在對面終于忍俊不禁悶笑,肩上的大衣都要抖落下來,更加出離暴怒,“除非你肯收我的食宿費用!”
說着,他又很莫名地瞅了恺撒一眼——
他好像從沒在成年恺撒臉上見過這種表情。
屬于是如果副官在這裡,就會用感慨臉說出“元帥好久都沒這麼笑過了”的表情。
恺撒笑完了,心情大好,但還是記得要過來哄人。
同時,他也發自内心地感到遺憾——如果能更早知道養小孩的樂趣,或許20歲到22歲的時期就不會那樣難熬。
“好了。去把聯賽冠軍拿回來。”
恺撒捧起林諾氣到發綠的臉,唇角還是有很濃的笑意,“然後一半獎金抵食宿費。這樣可以嗎?”
不可以也隻能可以了。
林諾回憶了一下,獎金還是能值一套抗荷服的——沒有軍部打折的版本。
“賽組委會增加一名特邀選手,名字是安德魯·阿拉裡克。”
飯後繼續複盤比賽時,恺撒随口跟小孩分享警衛隊探來的情報。
“你可以早做準備。不過等到了後天,你也會收到賽組委通知的。”
八強階段竟然還可以空降選手,林諾來不及思考這事有多荒謬,先下意識重複恺撒的話:
“安德魯·阿拉裡克?是那個蟬聯三屆冠軍的機甲系大佬嗎?我怎麼記得學長去年已經畢業了?”
“是的。”
恺撒說。聯邦政府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讓林諾登頂,而他早已探清個中利害,但他認為林諾沒有很大必要知道這些。
他坐在沙發上,皮革手套裡握着林諾的手,正翻檢兩隻破破爛爛的手心。
看得有點專注。
所以過了一小會兒,才意識到林諾談論所謂“學長”時的特殊語氣。
“……”
恺撒輕微眯了眯眼,垂眸看向坐在地毯上的林諾。
黑發小貓被他抓着兩隻手,身體就隻能緊貼着他的大腿,胸肌挨住的地方暖乎乎的。
“認識這個人?”
他不動聲色,唇角還是有笑意。
“不算是認識,點頭之交吧。”
林諾說,“阿拉裡克學長是前幾屆的聯賽冠軍,我看過他的比賽。然後他有時會代替教官來指導我們的訓練課,所以我們偶爾會合作。”
頓了頓,又惴惴地補充一句:“他……挺厲害的。可是為什麼會邀請到他呢?”
恺撒沒有回答,隻是在用藥膏塗抹他的手心。
藥膏有鎮痛效果,而且不會像治療儀那樣治愈得太快。
林諾覺得冰涼涼的很舒服,就在他手裡把手心張得更開。
“我的飛身十字固也是學長指導完成的。”
林諾發現恺撒不說話,但他急迫地想向對方證明,自己忐忑不是因為慫包,而是因為敵人情況特殊,就一股腦往外說。
“我在上基礎系三年級的時候,我們班的格鬥教官有事要回地球,所以就讓阿拉裡克學長暫代了半個學期。學長說我擅長使用腿部發力,所以可以考慮大量練習踢技和腿部封鎖技能,後面還陪我練習過一個暑假——長官,所以如果對方提前了解過我的戰鬥技巧,那在戰術上的調整是否應該……”
恺撒:“而你将此稱為‘點頭之交’。”
林諾隻覺得四周氣溫驟降,他說一句話就降十度,便不确定地仰頭看恺撒。
但恺撒神情依然溫和,塗抹藥膏的手法也沒有變化。
“接着說。”銀發男人微笑道,“我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