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瞥他一眼,“你還在。”
馮雲野:“……”
很快,一輛人拉車載着老大夫和藥童從魏家醫館離開。
……
洪廟村,牛車一路狂奔二回。
早有人等在村口張望,見到村長一行人迅速通知了其他人,很快,停在顧家門口的牛車就被村裡人圍住了。
“阿爹!”
“阿娘!”
“哥哥……”
跟着一道回來的四人跟家裡人碰頭,喜極而泣,這一路牛車狂奔,他們的心情是急切又煎熬,見到親人了忍不住熱淚盈眶。
顧家兩小隻跑出來迎接林漁,“嫂嫂……”
林漁先将裝有草藥的背簍遞給春娘,春娘看着她微沉的眉宇隐隐猜到了什麼,接過背簍快步進屋。
早上他們一行人去縣城,全村的人都懸着心,一整天村口都有人在候着。
“我家大娃怎麼沒回來啊?”
人群裡有一婦人焦急地問道,顧村長都沒來得及喝口水緩緩情緒便跟她解釋起來。
得知流寇要來了的消息,全村人都變了臉色。
“流寇……真的……”真的要來了。
人群裡一陣慌亂,所有人都變得無措起來。
原本他們心裡還存在着一點點的僥幸,不是聽說流寇是在百裡之外的地方出現的嗎?百裡之外很遠的啊,且那邊也有其他縣城,說不定流寇打劫完了就不會過來了。
然得知流寇搶了清源縣的稅糧,估計距離離清源縣其實并不遠,所有人都懵了,随即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恐慌和絕望。
“安靜些。”顧村長喝了一碗黎老太遞過來的水,可算是潤了下嗓子,喊了一聲,“還沒有來,你們别自己吓自己啊。”
“流寇都還沒來你們就慫了,萬一真來了,還能活嗎?”
“要不我們還是跑吧?”
“跑?能跑去哪兒?”
“可是……那是流寇啊,他們手裡有刀,有箭……”有人哭噎着說着。
“我們也有!”
人群裡,少女堅毅的嗓音響起,亂糟糟的場面随即一靜,所有人都望了過來。
隻見林漁手持長弓,挽弓,搭箭,“嗖”的一聲,箭矢朝着村口百米之外的泡桐樹。
“嗡……”的一聲,箭矢從衆人頭頂劃過,片刻,穩穩釘如樹幹之上,而那箭頭定住的位置上是挂銅鑼的小孔,樹下,正是村口安置的哨點。
此時樹下放哨的大漢隻覺得頭頂一陣疾風蹿過,他頭皮一涼,就聽頭頂“哚”的一聲,一根箭矢釘在樹幹上。
他摸着頭皮看着釘進去的鐵箭頭,渾身一麻,膝蓋都差點軟了,忙拿起銅鑼瘋狂敲着。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信号。
直到鐵柱子飛快跑過去拔下箭頭才止住了銅鑼的哐哐聲。
“小嫂子射中了挂銅鑼的那個小洞,箭矢穿樹而過。”鐵柱子折回,雙手遞回那支箭矢,滿眼的崇拜掩飾不住。
他剛才去拔,發現那鐵箭頭直接射穿了,好不容易才拔下來,可見射箭之人的臂力有多強。
且那可是百米開外。
放哨的大漢也跑回來手舞足蹈地說着剛才那一箭,證實了鐵柱子所言非虛。
林漁以一人之力穩住了局面,接受到衆人目光的洗禮,她再次出聲,“流寇也是人,他們也怕死。”她手指勾在弓弦之上,一撥,發出嗡的一聲。
這把弓的弓弦她用的是狼筋制作,彈力和任性都不是麻繩能比的。
顧村長擦着額頭的冷汗,慌亂從心間褪去,衆人也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灰敗的臉上露出希冀,眼睛裡也有了光。
“太好了,我們還有林丫頭。”
“對對對,流寇還沒來呢,我們提前做好準備……”
“他們也是爹媽生的,吃的也是五谷雜糧,砍一刀也會流血……”
“我們跟他們拼了。”
“……”
一時間,鬥志昂揚,方才的恐懼陰霾一掃而光。
借着這份士氣顧村長便讓大家夥先回家,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收拾好,家家戶戶都找個能藏身的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從縣城裡帶回來的那些物品也按着登記分發了下去,大家夥冷靜下來後也開始打聽縣城裡的情況,得知縣城裡已經開始亂起來了,衆人心下一沉。
如果縣城亂了,外面跑路的人會多起來,人多反而容易出事,到時候未必會有藏在家裡安全。
之前還存了卷細軟跑路逃難的人也立馬歇了心思。
“若是有住的近的親戚能通知的也可以去一趟,不過最好是當天去當天就回,不要在外面久待。”
“還有,有些話不該說的就别說。”
村裡的小媳婦兒很多都是從隔壁村縣嫁進來的,誰還沒個娘家呢?
但村裡防流寇的部署是不能洩露的。
顧氏族老新挑選出來的一批人都是顧氏的族人,有些外姓人沒被挑上雖然頗有微詞,但洪廟村以顧姓族人為大,饒是有些不滿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表現出來。
顧村長一發話,大家都急匆匆地回家去,有的前腳剛進屋後腳就急吼吼地往親戚家趕,連天上越下越大的雪花都顧忌不上了。
林漁跟着顧村長一起巡視了一遍村邊的哨點。
村周邊一共設了五個點,村外兩裡路的位置也設了點。
林漁陪着他一起去了兩裡路外的哨點,守在那裡的是個顧氏族裡的小夥子,人很機靈,是顧氏族老們專門挑出來的。
“大伯伯,小嫂子。”小夥子笑着打招呼,很快就說到了如何通傳消息上。
“敲鑼打鼓會引起賊人的注意,不安全,要是放煙,這大雪天的恐怕燃不起來。”
林漁繞着小山頭看了一圈,指着最高的那棵柏樹,“你能爬上去嗎?”
小夥子三兩下就蹿了上去,人也隐匿在了樹幹之後。
林漁見了點了點頭,對村長道,“回頭扯一條紅布,有異動就系上去,村口那邊的哨點能看見。”
村長一想這法子妙啊,忙點頭,“好!”
巡視完,林漁記下了需要改進的地方,準備回去跟村長他們商量。
等她暫時忙完回到顧家,見春娘在門口張望。
“阿娘。”林漁快步進去,就見院子裡,黎家老兩口把東西都收撿好了,院子裡幹幹淨淨,廚房那邊,兩小隻在堆柴火。
“家裡實在沒有藏身的地方,要不,我們挖個地窖?”春娘語氣有些急,她在家裡翻了半天發現哪兒都躲不了人啊。
林漁看着頭頂的飄雪,現在挖地窖,不太明智,“凍土層太厚,挖不了。”
聽她這麼一說,春娘就洩了氣,察覺到黎家老兩口有點坐立不安。
黎老根倒不是擔心那兩個不孝子,而是他那幾個孫子孫女,今天林漁從縣城回來,他幾次欲言又止,是擔心讀縣學的兩個孫子,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回家?
老人忐忑不安,又不好開口詢問,怕給林漁添麻煩,晚飯時林漁主動提起,老兩口才不好意思地開了口,卻是安慰人的話。
“魚塘村離縣城更近,他們恐怕早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我今天看到村裡的李氏回家了,她娘家就是魚塘村的。”
林漁擱下碗,“我明天去一趟吧。”
親自去看一看。
春娘欲言又止,黎家老兩口也勸不要冒險。
“嫂嫂,沒有牛車你怎麼去啊?”顧小丫撅着小嘴有些不開心。
魚塘村,實在不是個讓人能開心得起來的好地方。
但兩個舅舅又跟阿娘打斷骨血連着筋,還有幾個表哥表姐……
林漁指了指後院,“喏,我有騾子。”
衆人這才恍然想起,對啊,家裡多了匹騾子。
“丫頭,那騾子哪兒來的啊?”
大家這才想起詢問,實在是下午事情太多了,大家的關注點都在流寇上,這多出來的一匹騾子,被林漁一回家就牽後院去了。
此時才想起來,紛紛詢問。
林漁想着縣城裡魏家醫館的那一幕,男人彬彬有禮地朝她行禮,渾身的氣度與周邊人格格不入,看着長相不出衆,氣質卻非同一般。
她去了縣城兩次都沒見過氣質這般出衆的人,就是看着,有點弱啊!
病秧子!
林漁砸吧了一把嘴巴,“訛來的!”
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