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些,林漁便讓一家老小都聚集在堂屋裡,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個大概。
“我答應教他們并不全是因為人情的緣故。”
見春娘欲言又止,林漁忙道,“你們先聽我說完。”
林漁知道若是不說開,春娘會一直自責,總以為是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她心軟引發的麻煩,久而久之會成為心病。
“馬上要到年關了,我擔心會有流寇來襲,教他們不僅是為了讓他們能自保一二,也是想讓他們記住我們的一份恩情,到時候對我們也有好處。”
一聽到流寇,幾人臉色都變了。
黎老根語氣沉重道,“去年隔壁的盂縣就遭了流寇。”
不用細說都能猜到遭遇流寇清洗的地方有多慘。
“二娘,文峰對村民的恩情雖然還在,可時間一久,這情也慢慢消磨掉了。”
黎老根看向女兒,春娘待字閨中時排行老二,老兩口私下裡還會喊她一聲‘二娘’,至于文峰,是女婿顧大的名字,顧文峰。
黎老太聽了也道,“你爹說得對。”
如若顧大還在,絕對沒人會像王翠花這樣來家門口鬧。
孤兒寡母地想要繼續在洪廟村立足,僅靠着死去女婿的那點恩情,哪成呢?
這情分是會越來越淡的。
“懂得感恩的人永遠都會記得,當下恩情是小事。”林漁說着,環顧四周,“重要的是保命。”
自從她去了一趟鎮上,回來後越想越不對勁。
直覺就是這樣安穩的日子恐怕過不了多久了。
顧家現在是老的老,小的小,她又不可能整天都待在家裡不出門,她一個人總有力所不能及的時候。
在洪廟村待了快兩個月了,林漁也漸漸摸清了整個村子的生存模式,無論在哪裡,想要活得好,威信這種東西都是需要的。
短時間内想要脫離開這裡也不現實。
她要給顧家這一家老小再編織上一層安全網。
春娘一直在認真地聽着,說到過世的丈夫時,手拽緊了衣擺,難以自抑地紅了眼眶,但又生生忍住,再擡臉時神情嚴肅了很多。
“我以後都聽阿漁的。”
她知道阿漁是在寬她的心,也承了她這份心意。
“就是,這拿給王翠花家的一兩銀子……”
春娘懊悔不已,顧小丫也靠過來抱住林漁的手,“嫂嫂,我以後再也不跟小秋兒好了,她,太壞了。”
林漁心道今天這事恐怕是給兩小的造成心理陰影了,看顧二郎現在還悶悶不樂的,原本好不容易調養起來的好氣色此時看着也沒了。
林漁摸了摸顧小丫的小腦袋,又叫了聲“二郎”。
顧二郎恹恹地,擡臉看過來,打起了些許精神,“嫂嫂。”
林漁,“别跟小人計長短。”
顧二郎嘴巴動了動,沒發出聲來,最後在林漁認真的注視下點了點頭,煩悶的心情好像瞬間就消散了,“嫂嫂,我明白了。”
林漁安撫好兩小隻才對春娘道,“阿娘莫擔憂,晚些時候我會去把錢讨回來。”
吃了都得吐出來。
接着林漁又跟春娘說了幾家能深交的人,也聽取了春娘的一些意見。
今天這一出,讓林漁也排除掉了幾家人,其餘的大差不差,要說不好也不完全是,用人之際,這些人也并不是全無用處。
黎老根夫婦見狀也隐隐松了口氣,說實在的,今天這心情可真是大起大落,黎老太心裡更是打定主意以後要盯緊女兒,别再識人不清引狼入室了。
“阿娘,煩心的人和事都别想了,我今天給你買了些針線,還有些布料,你看看能不能幫我做個荷包……”
春娘一聽能用得上她,什麼事情都沒兒媳婦的荷包重要了。
其實她今天才發現,大兒媳婦認真說話的時候身上有股子威壓,尤其是遇到麻煩時,她那眼神……讓春娘心裡隐隐畏懼的同時又忍不住胡亂揣測,怎樣的生存環境會讓阿漁變得這樣遇事而不亂的啊?
還有她那一身武力,也是個迷……
轉念一想,不管阿漁以前是誰,現在就是顧家的一份子。
春娘把這份疑窦壓心裡不再想,一心想着要怎麼給阿漁做個好看的荷包。
老兩口看着湊在那邊翻針線的婆媳,忍不住歎息一聲,這傻女兒,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有了林漁這根主心骨,全家人的心可算是安定了。
……
給全家人吃了定心丸後,林漁趁着天還沒黑,去了一趟顧村長家。
村長一家人對她的态度也是更加親和,顧村長的媳婦兒蔣氏還送了碗糖水過來。
除了大兒媳沒在,一家人都對林漁笑眯眯的。
林漁知道這是因為她說過要挑人教人打獵練武,想必今天回去的人家都不會再談論王家的破事,私下裡都在想着要如何讓林漁挑自家人。
林漁看破不說破,跟顧村長說了一下自己挑人的标準,個人品行也是考核一欄,把關的事情就交給了顧村長。
顧村長一聽這事兒落在自己頭上,精神一震,拍着胸脯打包票自己一定把這事兒辦好。
旁聽的村長一家也暗暗高興,覺得顧家這小媳婦越發看得順眼了,唯有不被允許出來待客的顧大盛媳婦兒在屋子裡急得團團轉。
公爹今天聽到她嚼舌根了,那林丫頭應該沒聽到的吧?
那麼多人在竊竊私語的,她肯定聽不清楚的。
大盛媳婦兒此時又氣又懊悔,要是這好事兒落不到她家大盛頭上,怎麼辦啊?
偏偏公爹不讓她出去,她就是耳朵貼在門上也聽不到隔了兩間屋子的堂屋裡在談些什麼啊。
轉念一想,就算林漁聽到了又如何,她公爹可是村長,自己又給家裡生了個兒子,家裡還是有自己的分量的。
想到這裡,大盛媳婦兒心下稍安,又鬼鬼祟祟地趴在門口等消息了。
等堂屋那邊門開的聲音響起時,大盛媳婦兒緊張了起來,隐約聽到公爹說話的聲音遠去,出了院門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才試探着拍門。
“大盛,開門啊!”
拍了好幾下,才有人過來,開門的人卻不是自家大盛,而是弟媳婦尤氏。
尤氏打開門鎖,看了一眼慌裡慌張的大嫂,似笑非笑,“真是委屈了大嫂,在屋裡關了這麼久,悶着了吧?”
大盛媳婦平時就跟這個妯娌不對付,當着家裡人面的時候兩人還能裝模作樣的好好說話,沒人的時候誰也不想裝了。
此時聽到尤氏的冷嘲熱諷,她忍不住罵道,“要你管?”
尤氏冷嗤一聲,看着急匆匆邁步離開的身影,唾了一口口水。
遲早要被人撕爛了嘴巴。
……
這邊林漁去了王翠花家。
得知林漁要去王翠花家讨要那一兩銀子,顧村長也一道同行。
沿途遇上不少村民,這些村民都有意無意地在林漁面前露了個臉,個個笑臉相迎。
林漁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也微笑着回應了,亂世求生不易,能理解。
這些人還跟着後面一起去了王翠花家,根本不用林漁開口,在顧村長的帶領下,村民們就逼着王翠花交出了那一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