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漁活過來後還是頭一次聽到顧家有人提到顧家大郎,哦,也就是她那短命的相公。
顧家大郎被強征兵役,走了幾年了,杳無音信,聽說是死了,但官府并沒有陣亡的消息傳回來。
原身是逃難來的洪廟村,當時顧家大郎已經被強征走了,春娘看她實在可憐收留了她,為了給她落籍,便讓她成了顧家大兒媳。
說起來也是原身撿了大便宜,這年頭難民沒有籍契是會被拉去做奴隸苦役的,想來原身也是想到了這些便同意了,做了顧家名義上的兒媳婦,從此也便有了身份和落腳之處。
林漁在心裡唾棄了一番原主,想着這兩年朝廷一直在打仗,塞北和西疆雙線作戰死的人太多了,也不知道顧家大郎是被拉去哪裡服役,死了還是失蹤,沒人說得準。
上位者看戰報,陣亡的将士隻是一個數字,但這每一個數字分散下來,都會壓垮一個家。
林漁心裡頭突然沉甸甸的,她掏出換來的銅闆,又買了兩串,讓小販包好,不僅如此她還去糖果鋪子買了些果脯糕點,豬肉,豬大骨……
她身上有五兩銀子,逛街前專門跑去換了二兩銀子的銅闆。
顧小丫看她豪爽地花錢驚呆了,跟在身後一個勁兒地喊,“嫂嫂,夠了,夠了!”
把她急得說話都流利了很多。
林漁也借着買東西的機會摸清楚了整個縣城的布局,無法,常年軍營生涯讓她每到一個地方第一就是了解周邊情況,查看地勢和布局,做到心中有數。
這個叫清源縣的縣城,地處北域禹州,歸屬在順甯府下,地處偏遠,倒是沒被塞北的戰事波及。
林漁腦子裡浮現出整個塞北的城防圖,在其一角找到了小小的清源縣城,想得太入神差點沒被前面的人擠倒,顧小丫一把拽她的手。
“嫂嫂。”
“哎呀小心點啊小娘子。”前面的大叔喊道,轉頭又朝着一個方向擠了進去。
“今年秋糧征收要下來了,快去看衙門公告。”
林漁幾乎是被擠着進去的,她還要一手護着顧小丫,潦草地看完告示,正要轉身離開就被告示末端的時間給怔住。
猛得回頭仔細看。
啟合七年!
今年是啟合七年。
她明明死的時候才啟合五年。
也就是說,她死了兩年後才從這具身體裡重生。
林漁整個人恍惚地搖搖欲墜,然而更讓她晴天霹靂的是——
“今年的稅收又增加了兩成。”
“都怪那個女人啊,她通敵叛國,害得塞北連丢六座城池,瓦剌那麼一個小小的遊牧國家,以前都是我們随便施舍給它點什麼的,如今我大雍居然還要向它年年納貢。”
“這兩年地裡養出來的糧食都去喂這群蠻子了。”
“那女人就該一輩子被釘在恥辱柱上,她要不是死在戰場上也該和她弟弟一樣午門淩遲……”
“……”
林漁渾身骨頭都涼了。
“你們,在說誰?”她仿佛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了。
“還有誰?我大雍還有哪個女人帶兵打仗的?聽說是姓林吧……哎哎哎,不說了不說了,晦氣。”
林漁隻覺一股憤怒要掀飛天靈蓋,她林家一門忠烈,外祖父一家好幾人相繼死在戰場為國捐軀,她死之前還自以為死得其所了,她護住了塞北的屏障,成功将瓦刺和達拉堵截在了關外。
她死了還有弟弟在,他會替她完成心願……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她死後塞北六城失守,弟弟會被淩遲處死……
她們林家,背負罵名,遺臭萬年。
林漁怎麼離開的她都不知道了,等到她回神,人已經站在了一條河邊,身邊顧小丫滿臉擔心,緊緊拽着她的衣袖,不停地喚她,“嫂嫂,嫂嫂……”
顧小丫害怕極了,她嫂嫂不知道怎麼了,一路失魂落魄,她想去找阿娘來,但隔得遠,她又害怕嫂嫂走丢。
嫂嫂還哭了,眼眶裡滿是水霧,淚水是大顆大顆地掉……
很傷心,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