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害怕嫂嫂會一頭跳進面前的河裡。
他們隔壁村就有個跳河淹死的媳婦兒,是被家裡的婆婆苛待逼死的。
聽說小媳婦跳河前也是這樣魂不守舍的。
顧小丫很害怕,都顧不上買的東西,全都散落在了腳邊,一雙手緊緊拽着林漁的衣袖,不停地喊着嫂嫂。
“嫂嫂别哭,我給你吃糖葫蘆,甜甜的。”顧小丫慌亂中撿起糖葫蘆墊着腳就要往林漁面前塞。
林漁隻覺得自己仿佛沉浸在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情緒之中。
她憤怒,難過,心疼,卻又無能為力,因為已經過去兩年了,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弟弟死了,林家軍散了,外祖父一家恐怕也……
曾經死前她還在想,以自己這一身軍功換外祖父一家的平安,足夠了。
然而,卻不想,他們會因自己而獲罪。
偏遠小縣城能得到的消息有限,林漁還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隻能往上走。
“嫂嫂!”顧小丫看她總算肯理自己了,忙墊着腳替她擦眼淚,哄她,“不哭,不哭了啊!”
林漁也不想哭的,以她曾經的性子,就是死之前都沒掉過一滴眼淚,但此時,她的眼淚卻止不住。
她之前想過離開顧家就直接回塞北,找弟弟,想辦法回去的。
可她,回不去了!
……
魏家醫館。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兒子吧……”
春娘的哭聲凄厲又無助。
林漁帶着顧小丫回來時就聽到了她的哭聲。
顧小丫已經沖了進去,“阿娘……”
林漁把手裡拎着的東西全塞進了背簍裡,春娘應該是抽空把藥草買了,此時背簍空空如也,正好拿來裝東西。
室外路過的藥童忍不住搖搖頭,林漁正好有事想問,開了口,“小哥兒,發生什麼事情了?”
藥童見過林漁,恍惚了一下,大概是被林漁此時紅腫的眼睛給吓了一條,很快反應過來鎮定道,“你家那小童,來遲了呀。”
林漁心髒一揪,轉身大步走進内室,就見春娘坐在椅子上掩面而哭,一邊哭一邊說着,“二郎,娘對不起你,都是娘的錯……”
顧二郎人小小一隻,這會兒正躺在醫館的小床上,聞言柔聲安慰着,“阿娘,别哭,不怪你的……”
也虧得小人兒鎮定,不然大夫面對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個一起哭,這會兒顧小丫就在哭了,林漁見狀忙叫住顧小丫,讓她出去守着背簍。
顧小丫這才想起來今天花了好多錢,給二哥哥買的糖葫蘆和果脯不能丢了,便擦着眼淚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内室。
林漁勸走了一個,看老大夫皺着眉,知道病患家屬春娘心緒亂了,好些話恐怕還沒來得及說呢。
“嫂嫂!”躺着的顧二郎也求助般地看向了林漁,發現林漁眼睛有異,愣了愣。
嫂嫂,哭過?
林漁卻會意地點了點頭,看向春娘,若無其事道,“阿娘,你先出去看着小丫,這邊有我。”
有個哭哭啼啼的春娘在旁邊,大夫都不好說話了。
老大夫不免多看了林漁一眼,還好,家裡有個懂事的,就是這個懂事的怎麼也是眼眶紅紅的唉。
勸走了春娘,林漁才坐到老大夫面前,“大夫,有什麼話你盡可都我說。”
老大夫雖然好奇林漁的紅眼眶,但還是挺滿意她的穩重态度,看了顧二郎一眼。
林漁看他表情便道:“沒事,他可以聽。”
顧二郎也艱難地轉過身來,感激地看向自家嫂嫂,又滿臉希冀地望着大夫,道,“大夫爺爺,我可以的。”
喲,這一家子看來還有一個小主心骨呢。
老大夫滿意地捋着胡須,“你聽聽也好。”
說完他便開始談及顧二郎的身體狀況,林漁也才明白過來,剛才春娘一個勁地哭訴是自己不好的緣由。
原來顧二郎最開始發病的時候就是來的魏家醫館,也就是面前這位老大夫坐的診,開的藥确實有效,但魏家醫館的坐診費和藥材真的很貴,當然貴也有貴的道理。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看完幾次後,春娘為了節省錢拿着藥方去其他醫館抓的藥,藥效就明顯比不上魏家醫館的。
且坐診大夫的意義就在于,藥方經過一段時間後要根據病人的情況适當調整,而春娘卻沒再帶孩子過來,病情被延誤,顧二郎的身體也就這麼拖垮了。
林漁聽完後卻并不怪春娘,她為了兒子連家裡的田地都賣了,她隻是一個寡婦,拖了這麼多年也盡力了。
林漁朝顧二郎看了一眼,發現孩子臉上面露悔色,“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阿娘。”
老大夫很滿意顧二郎的表現,這麼小的孩子不哭不鬧還能體諒家人的不易,有良心。
林漁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轉向正題,“您的意思是,這病您能治?”
老大夫遺憾地搖搖頭,“不,我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