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歐外平靜地聽完川上葵的彙報,活動一下酸脹的手臂,換了個姿勢,左手托着下巴,不慌不忙的表示:“太宰肯定不會有事。”
他紫色的瞳孔像流動的寶石,藏着神秘晦澀的光芒,像深夜裡聽不懂的夢中呓語。
森歐外右手食指點了一下辦公桌,有些苦惱地說:“不過,他手頭的任務就沒人處理了啊。”
真是無情的首領,腦子裡沒有為他盡忠的部下,隻有未完成的任務。
如果說是森鷗外與太宰另有計劃,即使太宰沒有告知自己,現在森鷗外也應該早有準備。如果說森鷗外隻是表面冷酷,那麼無論他說出什麼,必然會派人尋找太宰。
但這兩種情況都不是。
森首領冷漠無情,利益至上,川上葵不是第一天知道,大佐的死就與他的放任有關,他下達全力營救的命令,酒吧據點部下的死亡也成了他清白的僞證,證明他也是為了營救大佐而努力過。
隻是沒想到他對太宰也如此冷漠。
真的隻是因為非常信任太宰的能力嗎?還是他覺得這件事不重要。
外界都傳太宰是他的心腹,養子,到頭來不過如此嗎?
森歐外伸出一隻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目光卻在她身上頓住了:“川上君,你一直輔佐太宰,太宰的任務你都很了解,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就先接替他的工作。”
川上葵:“哈?”
十分鐘後。
川上葵沉着臉清點了太宰辦公桌上的文件。
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故意讓自己加班,沒辦法去找太宰治!
川上葵深吸一口氣,試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森鷗外究竟在想什麼!
她将文件壘齊,下端洩憤似的重重拍在桌上落平,辦公桌桌一震。玻璃瓶晃了晃,緩緩傾斜倒下,瓶裡的水傾灑出來,漫上深棕色的木制桌面,洋桔梗的花瓣掃上桌面,瓶子帶着花枝向桌邊骨碌碌滾去。
川上葵慌忙伸手去接,可她手裡還有文件,不能沾到桌面的水,方才又沉浸在情緒裡,反應不及。
“咔嚓”。
川上葵愣住,黑色的瞳孔寫滿茫然無措。
玻璃瓶碎了,洋桔梗破碎地躺在地面上,就像童話故事裡失去生命的美人。花瓣浸了水,又沾染了地面的灰塵,變得皺巴巴灰撲撲的,再沒有早晨的光鮮美麗。
川上葵心髒一抽,莫名地窒息感湧上心頭。
彩雲易散,琉璃易碎,徒增傷感。
正如太宰暗示的那樣。
他......又猜中了,即使他不在這裡,即使他并不知道川上葵買了什麼花,他還是知道故事的結局。
川上葵一隻手抱着文件,另一隻手垂下,攥緊拳頭。
她抽了一口氣,将文件放在辦公椅上,收拾殘局,玻璃瓶的碎片劃動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音,和洋桔梗被她掃到一起,扔進垃圾桶裡。
玻璃碎片折射着太陽的微光,暈出彩色的虹,迷迷蒙蒙地讓人聯想起酒杯中澄清的酒液,在燈光下醉人的模樣。
川上葵恍惚了一瞬。
舊事如海潮般細細密密地翻湧上來,裹挾着血與火,記憶如流光,轉瞬即逝卻也可以銘記一生,老闆,安和,佐藤。
可随着花瓶的破碎,壓在心底的情緒再次浮起,為何生活總是那麼多失去?如何伸手也挽留不住,如何奔波也不過徒勞。
琉璃易碎,倒顯得她的執着格外可笑。
大海的博弈裡,魚蝦的數目可以忽略不計,眼前大勢所趨,微處便看不見了。在森歐外與那幕後黑手的利用與博弈裡,據點充其量隻是炮灰。
身在局中時,她被利用而不自知,終于耳清目明跳出局外了,她卻依然無能為力。
命運不會給人悲觀的時間,放棄也是一種勇氣,從父親死去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森歐外将太宰的任務交給她,确實有她比較熟悉的原因,也可能于他對太宰複雜的态度有關。但換個角度,這也是她的機會,如果她能完成太宰的工作,也從側面證明了她的能力。
而且,如果事情被交到她手上,她也好在微處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