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需人相助,定然有許多人争相前往,何至于來尋一個并不相熟的人。
澤音側身擡手請魚和宜入内,“梅卿在屋裡,魚師妹請。”
魚和宜邊走邊說道:“其實此事師姐便能幫我,無需梅師兄出面。”
澤音挑眉一笑,“哦~ 這樣啊,所以師妹是沖我來的,我的行蹤居然盡在師妹掌控之中,佩服佩服。”
魚和宜連忙擺手,解釋道:“師姐誤會了,我本欲去攬山小築找您,途中偶遇了聞念師侄,這才得知您在桃源居,我豈敢窺探師姐行蹤。”
澤音本來也沒想這麼多,隻是随口打趣罷了,見魚和宜當真,笑盈盈攬過魚和宜肩膀,“師妹莫要多心,我說笑的。”
進到屋内,魚和宜開門見山道:“你們可記得一百多年前的三尾狐妖?”
澤音疑惑道:“她當年被我斷了一尾,修為大跌,如今大抵在妖界修煉,提她作甚?”
魚和宜輕輕搖頭,“她近日現身人間,于河清鎮作亂。此事為我樂音閣弟子率先發現,理應由我下山止禍,但從前師姐鼎盛之時都未能殺她,我同師姐實力天差地别,不敢托大,穩妥起見,本欲邀劍霄閣修士通往,又念及二位同那狐妖有私仇在,故而先來知會一聲。不知二位可願與我一同下山除妖?”
澤音眼角微微彎了彎,似乎在笑,悠悠道:“斬妖除祟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既然師妹相邀,自然沒理由不去。”
語畢,她側頭看向梅卿,梅卿微微颔首,道:“那妖狐當年僥幸逃脫,如今膽敢回來,定然叫她有來無回,徹底平息當年之恨。”
魚和宜拱手道:“我替河清鎮百姓謝過二位,不知何時啟程?”
澤音思索片刻,道:“待我明日一早辭别師父,便可下山。”
東方白,仙山雲霧繞。晨曦照,草木露華閃。靈禽啼,喚醒山川。古木參天,飛瀑流泉,清風攜仙靈之氣。
澤音徐徐走過層層石階,來到上烏峰。
此乃宗主所居之地。
“師父,徒兒要下山除妖,特來相辭。”
悠雲劍聖放下手中茶杯,喊道:“小應,過來。”
應飛塵晨起練劍,此刻正大汗淋漓,他一邊以帕拭汗,一邊笑着喊道:“師父喚我何事?”
他看見侍立在側的澤音,腳步一頓,愣神片刻,這姑娘好生貌美。
如此絕色容顔,見之難忘,他确定自己不認識這姑娘,可奇怪的是,他總覺得這姑娘氣質有幾分眼熟。
“師父,這位姑娘是?”
夜宴那日應飛塵沒去,這些時日他一直在上烏峰練劍。
從前并未有人指導應飛塵修煉,他是靠自己摸索走到現在,有點閑錢便去買些所謂的典籍,所修功法雜亂無章,此前甚至沒定下修煉之途。
這讓悠雲劍聖越發認定自己撿到寶了,應飛塵是塊天然美玉,若是加以雕琢,日後必成大器。
問過應飛塵意願後,悠雲劍聖給他定下了劍道,應飛塵修為不錯,在其加持下修煉劍道會更容易。
不過應飛塵年紀到底是太大了些,根骨長成,錯過了練童子功的年紀。
如此一來,便隻能勤而補拙,故而悠雲劍聖每日給應飛塵定下的任務比之澤音當年多出三成。
這讓應飛塵根本無瑕下上烏峰閑逛,對澤音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更不知她恢複原貌之事,如今自然認不出她。
悠雲劍聖大笑幾聲,道:“傻小子,這是你師姐澤音。”
應飛塵聞言慌忙行禮,恭恭敬敬道:“應飛塵拜見大師姐。”
他雖不知傳聞中已經故去的玄霜劍仙為何會突然回來,但師父斷然不會騙他。
澤音眼角彎成了月牙,笑道:“小兄弟,你不認識我了?”
應飛塵驚道:“姑娘的聲音很像我一個朋友。”
他已然猜出這是黎溫,但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個随和風趣、一副笑顔的朋友居然是玄霜劍仙。
在他的想象中,那位大師姐定然是冷傲清肅、睥睨天下之人,畢竟話本中一劍山河動的人物都是這樣的。
澤音挑眉一笑:“把像改成是,小兄弟,咱倆果真有緣,如今你居然成了我師弟。”
應飛塵結結巴巴道:“黎姑娘……不對…師姐~ 我……”
澤音輕拍他右肩,“好了,不知道如何說客套話就不說了,不必拘謹,還像此前那樣相處便可,我沒傳言中那樣兇神惡煞、喜怒無常。”
悠雲劍聖輕搖折扇,徐徐道:“果真是物極必反。阿音,你話太多了,故而上天另派給我個不善言辭的小徒弟,将他的話都撥給你講了。”
澤音側身回道:“師父~ 你話也不少呢。”
悠雲劍聖笑了幾聲,擺手道:“不同你們閑扯了。阿音,下山帶着小應,他隻怕還沒見過大妖,此番好去長點見識。”
澤音朝應飛塵勾手,道:“走吧,小師弟~”
“雲祈,你作何死乞白賴地跟來?那狐妖與你可沒仇。”
梅卿近日越發看雲祈不順眼,比之澤音不在這些年更甚。
雲祈神色淡淡,擡眸瞥了梅卿一眼,“與你何幹?”
梅卿怒道:“找揍呢!像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似的,成日揣摩着如何哄騙澤音,換成旁人就是這副嘴臉。”
澤音朝山門走來,遠遠瞧見大家都到了,便喊道:“我來遲了,讓諸位久等,抱歉啊。”
雲祈率先轉身相迎,眉目清朗,眼含笑意,溫聲道:“不遲,來的剛剛好。”
雲祈笑起來恰似春日暖陽,璀璨奪目,溫潤而澤,令澤音心醉神迷。
她走近幾步,斜着身子靠近雲祈,低聲道:“師兄一笑,可化冰雪,攝人心魄,難道是私下偷學了媚術~”
雲祈笑意更濃,壓着聲音道:“是了。”
梅卿見狀翻了個白眼,心中怒氣越發濃郁,若眼神能攻擊到人,雲祈的後背怕是已被梅卿瞪出個大洞來。
澤音微微側頭,看到梅卿站在雲祈身後一副似要砍人洩憤的模樣,疑惑道:“梅卿,誰又惹你了?”
梅卿目光指向雲祈,“他。”
澤音繞過雲祈走到梅卿身邊,道:“别鬧了,雲祈從不會主動招惹别人。”
梅卿冷哼一聲,罵道:“白瞎了如此漂亮的一雙眼睛,胳膊最好也别要了,留着隻會往外拐。”
他素來看不上雲祈,這家夥自幼便生得兩幅面孔,面對旁人從來都是冷若冰霜,唯獨在澤音面前裝出一副柔弱可憐的模樣,幼時他不懂,隻覺得這家夥不僅很裝而且腦子不好。
後來澤音離開後,看到雲祈那副癫狂模樣,他才明白雲祈的心思,原來這家夥貪圖澤音美色!
澤音回來這一個多月,雲祈上蹦下竄,成日圍着澤音打轉,對她鞍前馬後、唯命是從,這讓他越發堅定了心中猜想。
縱使雲祈在外人眼中完美無暇,但他打心眼裡瞧不上這人做他姐夫,成日裝腔作勢,茶裡茶氣,半點男子氣概都無,最重要的是這家夥心思深沉,澤音算計不過他。
澤音長歎一口氣,回怼道:“我看最該丢的是你這張嘴。”
見梅卿還欲張口理論,雲祈擋在二人中間,溫聲道:“梅兄,是我不對,你罵我好了,别同師妹吵。”
梅卿眉頭皺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人被奪舍了?為何會如此溫柔地同他講話?
澤音上前一步,攥住雲祈胳膊,道:“什麼梅兄,論輩分,他該管你叫師兄的。”
語畢,她又轉頭對着梅卿道:“不要找茬了,我們有正事要做。”
梅卿瞬間明白了雲祈的心思,感情這小白臉在算計他,他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而雲祈表現得既無辜,又善解人意、顧全大局,顯然澤音這傻子會信雲祈。
他狠狠瞪了雲祈一眼,拂袖離去。
赫連聞念與榮靖兒要跟着梅卿下山曆練,魚和宜也帶着她新收的弟子左丘綠蘭。
幾人面面相觑,左丘綠蘭低聲問道:“師父,雲閣主好似與平日不太一樣。”
魚和宜柔柔一笑,道:“因為面對的人不同。”
榮靖兒看着梅卿離去的背影,思慮過後,決定讓赫連聞念去觸這個黴頭,“師姐,師父生氣了,你可要去哄哄?”
赫連聞念心中掙紮良久,師父瞧着挺兇,她怕被遷怒,但她作為師父的大徒弟,似乎該體貼些,猶豫再三,她還是應道:“我去看看。”
她疾步追上梅卿,“師父~ 姐姐說笑的,你莫要往心裡去。”
梅卿輕哼道:“你以為我在生她的氣?”
赫連聞念疑惑道:“不是嗎?師父是在被姐姐譴責後才黑臉的。”
赫連聞念個頭未有梅卿肩膀高,二人腿長相差許多,加之梅卿本就走得快,赫連聞念得小跑才能跟上。
梅卿側頭瞧見這副場景,忍不住輕笑出聲,他放緩腳步,道:“我還不至于這般小心眼,令我憤恨的是澤音那雙不辨正邪的眼睛。”
赫連聞念回頭瞧了瞧,澤音正看向這邊,二人目光恰好撞上,澤音沖她豎起拇指。
她回以微笑,心中默默開始捋這三人的關系。
雲師叔與姐姐形影不離,對姐姐處處維護,姐姐的話他似是奉為聖旨,就算是瞎子也能瞧出他愛慕姐姐。
姐姐好似除了對雲師叔格外信任外,還頗為沉迷雲師叔的美色。
在赫連聞念的認知中,這樣般配的兩人合該結成道侶,但他們二人似乎并未表明心意。
姐姐和雲師叔都是無畏無懼之人,定然不會像宗中一些師弟師妹那樣畏手畏腳,但雲師叔卻好似一直在試探姐姐心意,遲遲不敢挑明。
她對此十分不解。
師父這人嘴硬心軟,被他收入門下這段時日,她逐漸不再懼怕他,也漸漸看出師父對姐姐很是在乎,與哥哥和她的相處模式很像。
所以……難道師父是不想姐姐與雲師叔結為道侶?
這便說得通了,天下兄弟多舍不得姐妹出嫁,縱然對方千好萬好,總能挑出理由說他們不配。
故此,師父嘴裡的正邪指的是……師父是正,雲師叔是邪。
思及此,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梅卿側頭瞥了她一眼,“因何發笑?”
赫連聞念擡眸,用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看向梅卿,道:“我笑師父原來和普通人一樣,也有七情六欲。”
梅卿伸手在赫連聞念發頂拍了拍,“小丫頭莫不是傻了,我又不是木頭,如何沒有七情六欲?”
赫連聞念思忱片刻,如實道:“無定宗的師姐們說,師父是雷電所化,隻會生氣,沒别的情感。”
梅卿對此不甚在意,嘴上卻故意道:“哦~ 哪個弟子說的?誰的徒弟?回頭我讓她師父收拾她。”
赫連聞念連忙搖頭,道:“沒人說,是我自己編的。”
梅卿停下腳步,“原來是我的徒弟,該罰。”
赫連聞念低頭小聲道:“師父息怒,徒兒知錯了。”
梅卿打了個響指,純鈞劍憑空出現。
劍鳴聲吓到了赫連聞念,這也罪不至死吧,師父居然這般狠心,她瑟縮着不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