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得可清楚?”
“主母,小的絕不敢胡言。”
張氏捏着帕子在屋裡急得來回轉悠。
老祖宗要給蕭晟舉行加冠禮,卻把這事兒丢給了蕭伏來辦。
今日好像是什麼事務沒有決斷得讓他老人家滿意,當家主君竟讓叫去正屋裡挨罵!
真是荒唐!
她那夫君她還不清楚?病秧子一個,就靠着藥水兒續命呢,多站一會兒都乏力。
操辦這麼大一項儀式,肯定是勞神費力,難免有疏漏,老祖宗何必在仆役雜丁面前下主君的面子呢!
而她之前塞到蕭晟屋子跟前的一個小厮今日也來了,竟然說看見老祖宗先前隻帶蕭晟一個人進了宗祠!蕭晟後頭自己也進了好幾回。
在蕭家,蕭伏雖然是長房長子,但蕭莫才是真正的長房嫡子。要不是蕭莫無心于家族事,執着于上陣殺敵,未及弱冠便去了沙場曆練,這蕭家主君,說不定如今還真輪不到她丈夫蕭伏。
至于蕭晟...五年前老祖宗忽然一日就把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領到所有蕭家族人面前,宣稱這是他二子在外的遺孤。
這件事當時就疑窦重重,他們那個二伯活着時隻有一妻一妾。二夫人流産之後病弱,此後再無子嗣;那個妾室也一直沒有孩子,将軍死後便發賣了出去,誰知道賣出去時有沒有身孕?
可老祖宗斬釘截鐵,非說那是他的孫兒,那其他人有什麼辦法。
不過蕭晟那孩子在永甯待了沒多久也就跟着蕭遠骞去了殷東,當時于他們倒也沒什麼影響。
可如今蕭莫回來了,又身居要職,日漸深得聖心......
蕭晟又為什麼可以擅自出入祠堂而無礙......
眼見着是,這爵位還是會落到蕭莫頭上。
蕭伏,算是白指望了。
這些年的經營,都白費了。
那她的祺兒怎麼辦?
這二人功名顯赫,想來都是戰場上殺人不眨眼,若是日後自己和祺兒有什麼得罪,那還有命活嗎?
與其日後寄人籬下唯唯諾諾,不如現今想法子搏一條生路出來。
這些天裡,張氏的心裡一直萦繞着一個猜想。
“小冬,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鬧得全家雞犬不甯的那個風塵女子?”
張氏終于停下腳步,掩聲對那前來報信的小厮說。
“記得。當時二公子為了那女子差點鬧得和蕭府決裂,老祖宗都動了家法,二公子都沒改主意。”
小冬回憶道。
“那女子被送出上京的時候,就是懷着身孕的!”
張氏的語氣忽而尖銳起來。
“可......當時不是說...”小冬再去回憶,神色多了一些不忍:“最後都沒活下來麼。”
“誰說的?蕭莫說的!”張氏轉過身去,面對着屋裡挂着的一副佛像,雙手合十,突然間欣喜若狂:
“他定是怕老祖宗斬草除根,才撒了謊!蕭晟!他應該就是那個孩子!對....對!肯定是這樣...算起來...年歲也是差不多的......”
小冬被張氏突然間的模樣有些吓到:“可...這樣,老祖宗為什麼會改了主意,去找了晟公子回來?又為什麼,把重孫子非認成孫子?”
“還能為什麼!”張氏轉身喊道:“自然是看那麼些年蕭莫根本碰都不碰楊姝;大朗體弱,這麼多年我們也隻有祺兒;而蕭淼又是個不成器的、婚事都還遠沒有着落;長房一脈零落......”
“還有!老頭子那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怎麼會承認自己的錯?就算後悔了,想接回孩子了,也不可能再說起當年的事!”
張氏瞪大了一雙眼,為自己窺破了這天大的秘密而喜難自抑。
......
“蕭莫要完了。”
張氏終于恢複了平素的神态,卻吐出這麼一句令人覺得陰毒可怖的話來。
小冬後來根本不敢再答話,隻躬身聽着。
.......
異日
六爻起卦,吉日定禮,貴賓相攜。
蕭家老祖宗為蕭晟舉辦冠禮,遍邀京城名門。
本來根本沒打算驚動皇城裡邊,沒想到皇帝和太後還是聽說了消息,不僅派甯王來代表皇室參加冠禮,而且還各自送來了不少貴禮。
蕭家上下自是感激皇恩浩蕩。
蕭家·内院
金樓玉宇,亭台香榭;石闆小階,草木蔥郁。
蕭家大公子蕭伏在門外迎客,負責操辦蕭晟的冠禮——
這是過去十幾年到現在蕭家的掌權人,張氏的夫君。
按照冠禮的流程,蕭晟要從内室沿着回廊走到院落中央亭台處,接着就是接受“加冠”;冠有三種,因此要換三套禮服,由是上述流程要重複三次。
加冠人由受邀禮賓中選出三位,根據占蔔的卦象,選出的是甯王、吏部尚書張舉、喻和塵。
此刻,屋内,蕭遠興拄杖坐在紫檀木椅上,看着蕭晟身着第一套禮服,如芝蘭玉樹。
他心裡不由得感慨萬千。
“外祖,我初來乍到,不過一次冠禮而已,為何會來這許多人。”
蕭晟站得筆直,任由兩個婢女為其整理着裝;看到窗外許多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