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日蕭家
自那日之後,蕭晟和蕭莫自是搬入了蕭府。
......
“晟兒,你過來。”
老祖宗蕭遠興命人單獨把蕭晟叫了過去,沒想到一去他就屏退了左右,隻領着蕭晟一人走進了祠堂。
堂前,“蕭氏宗祠”四個字盤虬卧龍,據說蕭家從永甯搬來上京的時候,是把宗祠整個都挪了過來。
也就是說,這裡看得見的每一塊木頭——無論是梁柱還是榫卯,都是一塊塊拆卸下來,一塊塊包裝完好,再小心翼翼、千裡迢迢地運送到這裡來的。
無論是牌匾上的題字抑或房柱上的祖訓,都是古樸大氣的墨金漆寫就,并由專人按時加以描摹,以防字體因歲月風雨蹉跎而殘缺磨滅。
隻踏着絲履,兩人走進堂内。
眼前是排列整齊的紅漆木牌位或是神龛,其上的名字蕭晟幾乎都不認識。
燭火幽明,繞到擺放牌位的神台之側,蕭遠興拄着杖剛剛回身,便瞧見:
蕭晟拿起桌上火折,攏着窗風重新點燃了不知何時熄滅的一盞燭台;接着退回台前,展臂、折臂、跪身、叩首,直身後,又是一推手,恭敬肅穆行了一大禮。
看着他再次跟到自己身後,蕭遠興心中一片慰然,雖并未多言,卻是暗中眼眶微濕。
蕭遠興繼續帶着蕭晟往裡走去。
沒想到蕭家祠堂裡竟然别有洞天。
蕭遠興拄杖按下機關,打開一道暗門,眼前竟又展現一處屋宅。
“進來吧,好孩子。”
老人先走進去,讓出一條路來。
“把燈點上。”
蕭晟照做。
房間裡的燈火久違地一盞盞亮起。
蕭晟辨認出,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
“這是你母親的房子。”蕭遠興道。
他的囡囡。
過去十數載,蕭遠興沒有一時一刻是不在後悔的。
嫁給誰都可以,獨獨不能嫁給雁北侯。
當初就該狠下心來,不顧她哭求也要把她綁在自己身邊。
是他的心軟害了她,也害了年幼的蕭晟。
......
聞言,蕭晟向裡走去。
鏡台、妝奁、屜匣......目光遊過一件件被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物什,蕭晟停了下來。
他面前的台架上,是一柄長劍。
劍是開刃,劍身底部刻着兩個字:煦澤。
燭光映照下,字體熠熠生輝。
“這是她第一把開了刃的劍。”似是回憶到了些什麼,蕭遠興蒼老的臉上難掩笑意。
“小小年紀拿了它,喜歡得每日都拿去耍。這劍上沒别的,沾上的都是她自己的血。”
煦澤......
上古未及開化時,中原先祖把自己所在的這片廣袤大陸叫做,大荒澤。
将門蕭家,幺女自小不喜娟繡喜兵戈,一代巾帼英豪,原是早有遠志。
生如驕陽,煦照四海。
何其不凡。
......
擡頭,是他母親的神龛。
它被單獨放在這裡。
這麼多年,聽說外祖對外鎖了母親的屋子,不許任何人靠近;原是暗自将其和宗祠互通。
蕭晟在神龛和那柄長劍前跪下。
此生必不負吾母遺志。
“如今你将弱冠,父母不在,我老漢便替他們行了這道權;你就取‘煦澤’作字,如何。”
......
蕭晟忽地想起母親那支木蕭。
再次拿出細看,蕭尾果然是有些模糊的“煦澤”二字。
......
異日,早已過了宵禁時分。
蕭晟輪值城内巡防。
他領着一隊兵,都騎着馬。
月影藏雲,時隐時現。
隻聽得見馬蹄踢踏和甲胄相接的聲音。
忽然間,樓宇上傳來瓦礫碎裂翻飛的聲音。
有幾人自身旁屋頂飛掠而過。
盡管一切電光火石之間,又時值深夜光線昏暗,蕭晟還是憑着迅速的反應和極佳的目力望見:
一人渾身帶血,在最前面奔逃;其餘有五六人身披鬥篷,緊追其後;不時地可以看到有閃着寒光的暗器自後方飛出,沖打頭那人而去。
“你們倆!跟上來!”
蕭晟大喊一聲,命自己的兩個副手跟上,自己卻是直接揚鞭追去。
幾人輕功都十分了得。
意識到地上又多了幾個追趕的人,打頭那人幾次改變方向,往狹窄幽深的小巷深處而去。
再要追,便不能騎馬。
猛然扯住缰繩,軍馬昂首嘶鳴,揚展前蹄;蕭晟順勢借力蹬着馬背而起,也躍上屋頂跟在那些人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