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奮力應敵,方有一線生機。
這時,隻見前方的某輛車馬裡飛出一人,輕盈似箭,迅捷似豹,幾乎看不清動作地,他就已經點踩着馬背車頭來到包圍圈外。随之而來的是空氣被利刃撕裂的嘯鳴,數道暗器齊發,都正正命中沙坦劫匪的咽喉部位,一擊斃命,再無還手之力;瞬間十數人捂着脖子痛苦倒下,頸間還不斷噴射着鮮血,夷憬琛的面前忽然就出現了一條寬闊的逃生大道,順着道兒望去,他也看到了來人——小師弟?
怕不是自己上了年紀花了眼。
可是他又來不及細看,因為餘光裡的畫面瞬時改變了他的視線:小世子被圍攻,手裡的刀劍被打殘打落,再次赤手空拳的小世子面對敵人的當頭一擊選擇了徒手接白刃——然而旁人不知道的是,他這不是落入絕境時的本能反應,而是深思熟慮預判結果後的瞬間決定!先用右臂隔擋下緻命一擊,再以掌蓄力擊落對手的刀刃——好強的内力,竟震得八尺高的漢子握刀的小臂不受控地抖了兩抖被迫松開了刀柄。奪過刀,小世子又有了反制的機會。兩人夾擊,小世子艱難應對,誰料他身後突然沖來一個手持砍刀的匪徒,那人殺紅了眼直沖小世子後頸而去。
“不好!!!”夷憬琛快步奔去試圖阻止這一切,沒想到身側飛掠而過一個身影,快他許多。
小世子聽到了身後的動靜,想回頭而不能了,面前兩人根本令他分身乏術,他隻能先解決面前的,賭一下身後挨這一刀他死不了。
小世子咬着牙,再次調動内力注入劍身,正身,橫刀,抗住了兩人的正面進攻,小世子的嘴角卻也流下兩行烏黑的血來。
好,沒死,那他就能赢。
小世子迅速側身銜接招式,上下橫掃兩人便直接跪地,再擡首,少年的劍已然橫于他們頸間。
幹脆利落。
喻和塵的短镖也早已功成身退,解決了少年背後的威脅,他沒有繼續出手去幫這個小孩,是因為在心底他莫名覺得,他能應付。
事實如此。
小世子臉上好幾道血痕,嘴角還有未幹的血迹,身上也又挂了彩;明明是狼狽不堪的模樣,但少年神情漠然,身體闆正,下颌微揚,眼神裡是獨屬于他的不可一世,保持着執劍的姿态站立,竟讓人感到一種生人勿近的矜貴氣場來。
然而小世子的目光落到了地面,難得地微微蹙眉。
面前,十數個沙坦人全部被利刃穿喉而死,血流如注,面目猙獰,死狀慘烈。而擡頭逆着陽光望上去,這條血路的盡頭是一輛在戰鬥中傾倒破裂的馬車,上面立着一個人。
那人長身玉立,白衣霜雪,高冠錦帶,眉目清朗灼然,墨發如瀑唯額間一縷白發,渾身上下竟沒沾染一片污穢,恍惚間覺得像神仙一般——如果不是知道下面這些人是遭了誰的毒手的話。
魏豐那邊也打得差不多了,戰局已定,大部分沙坦劫匪跑了,少部分被抓了起來,準備押送最近的官府。
“你叫什麼名字?”
喻和塵蜻蜓點水般飛躍而下,饒有興緻地端詳着半大的少年人,開口問道。
......
“你不該殺了他們。”
沉默半晌,少年人的回應隻有這麼冷冰冰的一句話。
“嗯?”
喻和塵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這時,夷憬琛走了過來。
多年不見,似乎彼此都已面目全非,但你還是想從那人的眼眸裡找尋一點當年的痕迹。
夷憬琛似乎眼角有淚,他沒有正視喻和塵,伸出兩隻手作出擁抱的模樣,但最後隻是扶住了喻和塵的肩膀拍了拍,再慢慢滑落到手臂。
“真的是你,子晏。”
夷憬琛有些激動,就連胡須似乎都因此顫抖起來。
“師兄若想感謝,不如多送幾壺拂塵笑來。”喻和塵笑言。
然而握着喻和塵清瘦的手腕,夷憬琛卻即刻察覺到了不對。
把他拉到一旁,夷憬琛低聲道:“怎麼回事?”
脈息不穩,内力閉鎖,還中過毒的樣子。
然而喻和塵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又或者在刻意回避:“小事,師兄不必憂心。”
怎麼是小事!這明顯是為了清毒已經到了不得不封鎖内力的地步,看脈象他這副模樣已經不下十日,竟還沒有驅除餘毒,他喻和塵是誰,那可是當年天玄宗藥老閣首徒!連他都落得這番模樣,究竟是遇上了怎樣可怖的對手!?
“小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喻和塵轉身回到少年郎面前。
“哦,這是......”
夷憬琛想要作答,但又忽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晟。”
少年人張口,堵了夷憬琛的話。
夷憬琛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但最後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卻并未多言,再開口,是想向蕭晟介紹喻和塵:
“哦,這是......”
“我是你師叔。”
話又被堵了。
穿過峽谷再有三五日的腳程便是丹安,這是一座邊陲小鎮,喻和塵拗不過他的好師兄,硬是被留了下來養傷。
至于先前假借身份同行的商隊,早在峽谷亂戰後便分道揚镳。不是沒有人發現隊伍裡少了這麼一号人物,而是魏豐早在心裡覺得喻和塵是個麻煩,巴不得他早些消失不見。
沒關系,有緣的人,總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