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儀我說你是非得玩個大的是吧？保穩就到手的第一你都不要？”

段思捷還是那個風風火火的丫頭，差點把沈諾儀耳朵震聾。

“給我起開點，快聾了。”沈諾儀抖了抖肩膀，卻沒推開她，“我哪有保穩就到手的第一？”

她語氣裡有點不甘的惱怒，是對自己。和更親近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沈諾儀還是挂不住她保持的那副情緒穩定又冷靜溫和的模樣了。

“我要是保穩就拿第一，我至于冒險沖360？我又不傻。”沈諾儀憤憤說，“我現在恢複的基本套隻有7.0，小安現在恢複的套也有6.8。這不是現在還有你嗎。”她揚揚下巴示意段思捷看正在比的林安，又順手敲了敲段思捷的後背。

“雖然今天沒做出來吧，但蕊兒姐訓練裡反正是有7.2了。而且一組那邊，尹蕾姐，安瀾，都差不多的水平。還有，你知道楚莉有7.5的套了嗎？”沈諾儀難得情緒激動，她摘下自己的護腕和腳上的繃帶扔到包裡。

“我今天上不上這個G，都不見得能拿到前五。”沈諾儀又生氣又沮喪地坐在地上。

她鮮少出現這種負氣的狀态，段思捷有點新奇地打量她。

林安已經比完，平衡木發揮比較緊，也是收着勁完成了自己的6.8。沒有比過段思捷的6.9，暫時位列第二。

“好了好了。”平時大多數情況都是段思捷賭氣撒嬌，沈諾儀來安慰，現在也是反過來了，“我親愛的諾儀姐姐，您這不是還有套黑馬自由操和高水平跳馬嗎？誰不定今天全能也能有好成績啊，比都比完了，别擔心這平衡木了。”

“我900都被直接放棄了，哪裡來高水平跳馬？”沈諾儀被拽起身，心情稍微好了點，但還是在和自己賭氣。

“沒有嗎？你的720可是被鄧導誇是現在全隊最牛的720哎，那是誰，那可是鄧卓！”

“别跟自己生氣了我們諾諾，我那邊還有個星星垂頭喪氣呢，我都快給你倆當媽了！”段思捷抗議道。

“哎呦嘿。”沈諾儀被逗開心了，有心思損兩句人了，“我說大小姐，平時我們都給您當姐又當媽，就讓你反過來安慰我這一回，這就不幹了？”

“是是是……不是，是什麼是，我什麼時候讓你們給我當姐又當媽了？”

鬧了這一遭，沈諾儀心情平複了些許。自由操上順序靠前的已經開始提前準備了。季湘右腳裹成個粽子，但不影響她跳1260。這家夥一點不含糊，熱身的挂串就直接做了1260接前屈，把身邊站着的顧凱和黃芸都吓個夠嗆。

今天季湘前兩項發揮得可圈可點。這個在今年世錦賽上一戰成名的全能銀牌獲得者，如今意氣風發地劍指下一個巅峰。她在世錦賽上牆儀式的表彰大會後接受采訪，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她在旁人面前立下軍令狀：“這次雖然沒能獲得世界冠軍，但我知道，全能銀牌隻是我的起點，我一定會是這個冠軍榜上的一員。”

自由操的那塊銀牌，她提都沒提，藏起了自己的不甘心。

季湘要給她這張答卷的每個答案，都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的自由操，在隊内是斷層性領先的地位。這也是Z國隊唯一能和美國隊頂尖自由操選手掰掰手腕的一套動作。

今年她的音樂已經換成了《榮耀向我俯首》。如今的她已經有了世界大賽的曆練，現在氣場全開，已經能夠駕馭這樣極具風格和氣勢的音樂了。

她的腳傷還沒好全。事實上她根本沒空好好休養，應力性骨折第二天還撐着跳900并且從坑裡直接上了軟墊，自由操還在做1260加前屈。這人仗着自己藝高人膽大沒經過教練允許自己去練，顧凱想攔都沒攔住。

季湘依舊生龍活虎，第一串是後直兩周，第二串是今年冬訓新連的後直1260接前屈，都轉體流幾乎頂尖的挂串動作。她的踩點合樂仍然非常突出，季湘是天生有樂感和舞蹈天賦的姑娘，她一站上那個場地，就和别人的感覺不一樣。

她的右腳是撐不住她那兩個高難度轉體了，減了一圈，難度低了。但所有的技巧串竟然都靠着她的意志力和強悍的技術能力完成了。第三串由于現在1260有了前屈，以前為了1260不降組做的前直900換成了後直540間接接後直1080。前團的回籠在訓練計劃範圍内，但礙于腳傷，她還沒能練出來。

季湘的這套自由操太出彩了，就算是個半成品的套子，也像是一場驚豔的舞蹈演出。

全隊的姑娘都為她這套自由操鼓掌。

喬奕星排在季湘後面上場。

季湘真的太出色了。喬奕星在掌聲的簇擁下悄悄扯出來一個有些無奈的微笑，心道這樣默默地上場也是挺好，至少失誤了或者舞蹈跳得不好看也不會被太多人注意因而太丢臉。

但有人不這麼想。

她下一秒就聽見邊上人大喊：“星星加油！！”

要放在平時，她一定能泰然自若地上場再給段思捷抛個不标準的媚眼，但她最近沒這心情。一向灑脫的人難得感受到了一絲詭異的羞恥，給段思捷揮了揮手示意自己聽見了。

喬奕星之前是腰傷，難恢複。今天的自由操也不是個全部難度的套，但是在全隊裡，她的難度也是排在前列的。

她沒什麼表情地完成自己的成套動作，倒是也沒出現失誤，中規中矩地做完了成套。

冬訓以來喬奕星的情緒并不好。這個外表灑脫又沒心沒肺的小姑娘頭一次如此沮喪。她依舊是照常完成每天的訓練計劃，不拖泥帶水，也保持一貫的高效。但依舊是恢複技術動作的速度很慢。

她的兩個動作，無論是程菲跳還是T900，都是高難度的跳馬，就算之前掌握得再好，也不是那麼快就能恢複過來的。更何況她是核心部位腰部受傷，還得控制着傷病不能每天訓練太多。鄧卓每天都哄她鼓勵她，已經速度很快做得很好了，還特意換着法逗她。但現在喬奕星也沒什麼心情和鄧導插科打诨了，往常最不願意加練的人也頭一次怨恨自己為什麼不能訓練更多一點時間。

喬奕星總是和朋友說過，她沒有太大的野心，她隻想做自己能夠完成的事情。但這并不影響她也有自己的夢想，并且認為自己的夢想能夠實現。喬奕星從前知道自己的跳馬和自由操是隊内最需要的，因此她也會是隊内在大賽選擇中的必選項。她也清晰地知道，她的跳馬和自由操水準能夠讓她的夢想更為順利地實現，比如走上世錦賽，也比如參加奧運會。

可是她現在沒有不能夠被替代的高難度跳馬了。她跳不出來的話，那她喬奕星就什麼都沒有了。

隊測的跳馬流程也進行得很快。

武漢這邊已經結束的時候，北京還有兩套自由操沒比。段思捷陪在喬奕星身邊，讓她擡頭看大屏幕。

喬奕星一直不是很關注成績和排名，如今沒恢複到最佳狀态更是不想看。但段思捷讓她擡頭。跳馬已經全部結束，沒比完的兩套自由操構不成威脅，分數表上，喬奕星的跳馬和自由操依舊分列一二位。

她今天是帶軟墊的程菲跳，雖然按照規定扣了完成分，但因為跳得相當優質依舊排位第一。北京那邊安瀾做了900，但質量堪憂，位居第二。沈諾儀雖然放棄了900，但是她的720也因為y900的訓練在質量上得到了顯著提高，此時她自己也沒想到居然能排進前三。

段思捷拍了拍喬奕星的肩膀。那個夜晚喬奕星流着眼淚說“我跳不出來”的模樣深深刻在了她心裡，作為朋友，她心裡也一抽一抽地為她疼痛。

“你看，星星。”段思捷溫柔道，“你還是跳出來了程菲跳，你的努力沒有白費。而且慢一點也沒有關系，就算帶了墊子，就算沒達到你之前的高難度，星星，你還是第一。”

“跳馬第一，自由操第二，這是個很不錯的成績。你做得已經夠好了。”

喬奕星半天沒說話，但段思捷看着她眼睛裡的光逐漸亮起來，知道她聽進去了。

這第一場隊測裡盡管大家都沒恢複難度，但也盡可能比出來自己目前訓練的所有水平了。季湘和段思捷的發揮非常出色，這二位終于又回到了棋逢對手相互掐架的狀态。不過這一次季湘略勝一籌，拿到全能第一，段思捷位列第二。兩人之間的分數差距并不大。

全能前六位除了她倆分别是莫蕊兒、尹蕾、林安、姚晴。沈諾儀因為平衡木掉木獲得第八，喬奕星這段時間因為腰傷沒怎麼練高低杠，難度上有劣勢，最終全能獲得第七。安瀾今天在跳馬和自由操上表現出色，但是平衡木掉了兩次，獲得第九名。

高低杠上，林安毫無懸念占據第一，尹蕾、段思捷、季湘和姚晴分列前五位。這幾乎是本周期大大小小國内比賽固定的前五名人選。平衡木，00年的小将楚莉近乎完美地拿出來她的7.5成套，壓過所有前兩年間風光又輝煌的一衆平衡木高手位列第一。段思捷、林安、莫蕊兒分别在二三四名，被人壓了一頭。而第五名是藍顔妍，這個之前一直默默無聞的小女孩再一次開始逐漸展露自己的光芒。

自由操今天依舊是季湘霸榜。自季湘升組以來，隻要她不出現重大失誤，這個第一基本就是她的，沒人能夠比得過她的難度和表現力。喬奕星、沈諾儀、莫蕊兒和段思捷排在二到五名的位置。這裡面除了喬奕星是沒能恢複全部難度，沈、莫和段三人都拿了目前為止的最高難度，這是她們冬訓的重大進步之一。沈諾儀的難度升級到6.3，段思捷升級到6.2，莫蕊兒克服了一切困難，撿回來了自己6.3的全部難度。冬訓一個半月就能夠達到這個水平，并非易事。

紅色的體操服确實是個開門紅。大家已經盡了全力，就算短時間内還沒能看到自己想要的成果，無論如何，努力也并沒有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