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過去的就過去吧。平衡木自由操就都别想了。好歹你們兩個,一個已經是世界冠軍,另一個是全能銀牌,多好的成績啊,想點開心的。”
她在林安和季湘的鼻尖上分别刮了一下。
林安剛從台前下來,整個人還是意氣風發的狀态。她聞言詫異:“我哪有不高興?”
“聽湘湘說的嘛,說你平衡木之後好幾天都很少笑。我說你真矯情。”
林安沉默了一下,因為大家都還在,為了維持形象沒敢對她動手:“滾蛋!你聽她胡扯!我隻是因為稿子寫不出來!”
說完她眼神飄到季湘身上。
季湘拿她跟段思捷開玩笑,看着像是吐槽林安,其實是自己那些憋悶與難過沒有地方找人說。拿了兩塊世錦賽銀牌還跟說自己不高興,會被很多人以為又裝又矯情,然而在她們這一行裡,銀牌和金牌所代表的意義,就是截然不同的。
她在那和段思捷閑聊,嘻嘻哈哈說林安前幾天情緒不好,其實真正咽回肚子裡的話是她自己情緒低落。
林安看出來了,沒像往常那樣跟季湘算賬,和段思捷互怼兩句之後坐回到季湘身邊。
她輕輕握住了季湘的手。
“我會把冠軍拿回來的,别擔心我。”季湘回握,聲音不大,但能讓周圍的人聽見。
“這就對了嘛!”喬奕星也和季湘躺在一起,“一蹶不振可不像湘湘的作風。”
黃芸和周應天站在二樓看着他們,在剛剛的集體會議上,體操中心宣布新的任命,任命周應天為奧運周期女隊新任主教練,統一管理女隊訓練。程雙主管女一組,對整支隊伍排兵布陣的實權基本被架空,整個人面色極為不虞。而新周期關于奧運的選拔規則尚未發布,晚上她們還要開一個會,宣布女隊的奧運備戰名單及奧運正式名單選拔新規。
周應天與黃芸相識于旅美期間。
當時周應天任教于美國國家隊,黃芸是他的同事。當年黃芸和周應天的教學觀念不謀而合,但在具體落實的方案上摩擦不少,兩個人相處也說不上多愉快。但總體上,周應天是相當欣賞黃芸的,他認為黃芸是Z國國家隊不可多得的好教練,還對黃芸回國後任教省隊十分不解,他覺得太屈才了。
黃芸知道他不懂一些職場上不可言說的問題,笑了笑并不多解釋。但擺明了炫耀的姿态跟周應天說:“怎麼樣,我這兩個學生确實不錯吧?”
周應天颔首同意:“是的。林安和季湘,幾十年難遇的天才。你也教得好,她們現在是很優秀的運動員,技術條件和心理素質都過硬。這不,已經出成績了,未來可期啊。”
黃芸卻搖搖頭笑起來:“過獎了,她們要提高的地方還有很多。離最優秀的頂峰還差得遠呢。”她伸手指了指下面鬧騰的那幾個姑娘:“這幾個小女孩都很不錯,喬奕星、沈諾儀、段思捷、還有那邊藍顔妍,之前的老将莫蕊兒、姚晴。這周期咱們隊的人才還是很豐富的,你今年接管隊伍是真的很走運,可要對奧運有信心。”
周應天點頭:“是的,喬奕星,段思捷,沈諾儀,這幾個小将,還有姚晴尹蕾,這些都是難得的高水平運動員。這一周期我們彙聚的人才很充裕,”
周應天環視整個場館,似乎有了個明确的規劃。
二樓兩個人還在讨論新規則的具體細節,樓底下已經開始傳播第八個謠言版本了。
“我隻知道新規則是積分制的。”喬奕星坐起來,她在手術後恢複得還不錯,目前已經活動自如恢複訓練了,“鄧導之前跟我提過一下,據說有很多很多小測驗,積分高的上名單,新的那位訓練強度是個比鄧導還可怕的魔鬼。”
“啥?不是說他從美國回來的嗎?”段思捷驚訝道,“美國隊教練那麼有大訓練量嗎?壓力式訓練不是我們隊的特色嗎?”
季湘從後面踹她一腳:“什麼鬼,别啥都往外說。”
她眼神向上一飄,示意教練媒體還都在呢。
“好像是有多次比賽進行積分吧?然後确認了一定不按組籍和省籍進行平衡?”林安插了一組過來,“聽起來規則很公平啊?”
“誰知道呢。”沈諾儀說,“但是多次積分排名總也得有選擇的吧,要保團體和單項冠軍之類的。咱們又不是乒乓球跳水什麼的。咱們有團體有單項,團體還有四項呢,每個項目都要有強項人選的,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一組和男隊已經按組别整隊集合,這幾個人悠哉悠哉聊天,顯得無組織無紀律。
終于有人忍不了了。
“别在地下躺着了!你們幾個擦地呢?!”黃芸從二樓沖下喊道。
“都給我起來!”
“明天下午的飛機,晚上還要開會呢!你們現在趕緊去收拾東西!”
這場新規發布會一下子從晚上九點開到了十一點,但到最後時刻竟然沒有一個人困。
新規并不複雜,但很明顯就是要變天了。
周應天上任女隊主教練,對女隊選拔規則進行了适當的改動,并且規模并不算小。
在此之前,國家隊基本通過奧運年的全錦賽和一次隊内測驗選拔大名單,今年改成了由全錦賽和兩次隊内測驗選擇十人大名單的人選。和他們最開始聽說的一樣,以積分制為參考标準,分别以全能排名和單項排名進行積分。全能排名參考更重,100分起評,10分一檔,以第一名100、第二名90、第三名80的順序依次遞減,前十名獲得積分。而在單項則是第一名以75分起評,15分一檔。為單項決賽的前五名進行積分。最終積分最高的十位選手進入奧運備戰大名單。
另外還有針對傷病的補充規則,如果在最後一次積分測驗也即全錦賽中因為傷病缺席兩場以上的比賽,那麼将被取消競争資格。
而選出大名單之後,國家隊内進行集訓。在此期間,國家隊舉行有三次公開大測驗以及一次團體合練,并以相似的規則進行積分。隻是分數以10分和7.5分起評。
其中這個神神秘秘的團體合練意思是抽簽分組進行團隊穩定性測試,随機抽取五個人作為一個團體,每人分别完成全部四項,隻要有一人次失誤,則全部人重頭再來。
這個積分制總體上來說比較公平,不再具有組别和省籍的區分,全靠個人實力。但也非常殘忍,大家競争力相似的情況下,稍有不慎就會掉出去,而且傷病問題也成為了考量因素。這一場又一場為積分準備的高強度的測驗,目标是為了達到以賽代練鍛煉心理素質的目的,是場硬碰硬的較量。
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了,明年三月的全錦賽是奧運會十人名單的最後一次比賽。兩次參與積分的隊測都在三月前,國家隊的兩組隊員和其他各省隊有希望入選的隊員将通過視頻方式統一打分進行隊測。
會議結束之後,二三組的姑娘們一起收拾東西準備前往武漢。
“這屬于是回你們老家了!”段思捷仰躺在公共空間的沙發上,向季湘屋裡喊話,“好好招待啊!我還沒去過武漢,什麼好吃的都得帶我嘗嘗!”
“你還敢吃?”季湘基本收拾完了,拿着手機走出來趴在段思捷邊上,“馬上都比賽了,你不怕長肉?”
“呵呵,你就是摳門!”段思捷抗議。
二三組現役一共八個女孩,三個來自鄂省隊,這個美食之都的小吃她們太清楚了,但面對比賽和控制體重的壓力,美食的誘惑已經不堪一擊了。因為但凡上漲一斤體重,都會對動作造成極大影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們這一次怕是沒有什麼機會品嘗美食了。
“唉。”喬奕星也長歎一口氣,躺屍一樣倒在沙發上,不知道是惋惜這次和美食無緣,還是感慨之後這段時間想一想就心生恐懼的巨大壓力。
但一切已經迫在眉睫,她們都沒有退縮的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