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恺悅聽了,便向着她臉上瞧了一瞧,見她鳳眸下方青紫隐隐,瞬間就心疼她了,吩咐院子裡站着的皎兒,“快去廚房裡吩咐擺膳。”他殿裡有小廚房,明帝來他這邊,除非特别說明,便都是與他一起用小廚房的飯菜。
皎兒領命去了,他連忙指着那青紫問明帝:“陛下這也忙得太厲害了,這樣子下去禦體吃不消的。”
悅兒心疼朕呢,明帝心裡甜絲絲的,“澄兒快回來了,朕很快就能喘口氣了。”
薛恺悅聽了,想着她這般辛苦,還到他殿裡來,必然是惦記六皇子了,當下趁着飯菜還沒擺上來,宣了那乳父進來,從乳父手上把六皇子持盈接過來抱在自己膝上,讓明帝逗逗兒子歡快一下。
明帝午膳用得快樂,下午回到睿思殿就宣了拟旨的中書舍人,把林瑤任權戶部副尚書這事給定了下來。她讓人拟旨的時候才想起來林瑤如今隻是個正五品,直接升任從三品的副尚書,未免升遷過驟。便隻讓人先任權副戶部尚書,橫豎職責是一樣的,隻是官品低一些而已。
次日上午五日大起居,林瑤任權戶部副尚書的旨意當廷宣布,下午消息就傳到了安瀾耳朵中,安瀾心裡頭愈發吃重。想着就這一兩日的功夫,林征任了工部尚書,林瑤任了權戶部副尚書,三公主那邊的勢力,陡然加重了不少。他咬了咬牙,督促自己接着去練飛月舞。
安瀾的心事,宮裡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與安瀾緊張不安不同,宮裡衆人都得了禮物,倒是人人歡洽,個個滿意。
陳語易尤其滿意,他喜歡這些色澤碧綠又浸足了涼意的玉石,自覺這些玉石的顔色與他殿裡的古董字畫十分相宜。
江澄進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正比着桌案上的南玉女神像,給畫中的男兒房間增添擺設的陳語易。
“文君好,這陣子忙得很吧?永和在殿裡嗎?”
陳語易楞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澄,“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雖然足不出筠華殿,但是前廷後宮的事情他都有所知曉,畢竟他在皇儀宮有侍兒鏡兒,在朝廷中有妹妹陳語陌,想要打聽一些事情,是很容易的。他知道明帝十六那天才打發沈名菡去北境接替江澄讓江澄回京,今個兒才是八月二十一,江澄居然就回來了?
他打量了江澄兩眼,見這人身上穿的是官服,手上提的是招文袋,臉上一臉的汗珠,風塵仆仆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辛苦。
江澄看他打量自己,便笑着解釋:“陛下宣我之前我就動身了,半路上遇到陛下派去接替我的沈名菡,算是奉旨回京了。我還沒見陛下,先來你這裡瞧瞧。
”
來他這裡瞧什麼?自然是瞧兒子永和的。
陳語易莫名地有些心虛,“今個兒單日子,永和在慶壽宮讀書呢,我這就讓人把他接回來。你且坐下用口茶。”
江澄依言坐了下來,雖然要等上一會兒,但他想着一見了明帝,怕是就得忙碌起朝政了,未必能挑出功夫來看兒子了,便隻管坐着等。隻是他實在是他困了,才一坐下,就打起了瞌睡。
陳語易出去吩咐過了,便讓侍兒們上茶上果子點心,茶水擺上,再看江澄,人已經睡得沉沉的了。
“景君主子真是累壞了,這個左相不好當呢,主子當初選擇不在前朝做官是對的。”他的貼身侍兒察兒端着點心走來,小聲同他嘀咕。
陳語易聳聳肩膀,“有多大的頭,戴多大的帽子。他既是要做這個左相,也隻能認了這辛苦。好了别說這個了,去讓人拿巾帕水盆來,服侍你景君主子洗個臉。”
“哎。”察兒領命而去。
江澄再醒來的時候,便看見三個侍兒端着水盆拿着巾帕站在他面前。瞧見他睜開眼,侍兒們便一起動手服侍他淨手淨臉。淨過手臉,便有侍兒端茶水上來讓他潤喉嚨。
他向着陳語易道謝:“多謝文君款待。”
陳語易睨了他一眼,“謝什麼,我怕你這樣子吓着永和。且先用塊點心,永和也就該回來了。”
江澄聽了,依言用了塊甜瓜酥,将茶水一口氣飲下。陳語易瞧見了,趕忙吩咐侍兒再倒一杯來。這次江澄又用了小半杯,方才放在高幾上,卻又抓起一塊點心用了起來。
陳語易看他這情形,便問他道:“中午沒用膳?我這就讓人去做些來。”
江澄止住了他:“還沒見陛下,先不用膳了。”
按照朝廷的禮制,大臣返京應先陛見天子再回家見家人,他實在是挂念永和,先來了陳語易這裡,這已經是不合禮制了,再用了膳去,未免耽擱時間過多,也顯得對天子不恭敬。
“永和沒什麼事,之前雖是病了一場,卻也無關大礙,三五天就好了。”陳語易聽了,便明白他的顧慮,不再勸他用膳,隻向着他解釋。心裡知道沒看到人,江澄必然不放心,他說再多都是空話,卻仍舊忍不住想要說一說,仿佛這樣便能證明自己這個做養父的,對兒子還是很上心的。
“這我知道的,有文君養着,陛下照看着,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我隻是想他了,四個月沒見着了,想得很。”江澄看向陳語易,話說得真誠。對于陳語易他一直都是很感激的,他沒功夫養兒子,陳語易替他養着還視如己出,便是偶爾有疏忽的地方,他也沒有資格責怪陳語易,若是讓他自己養,就他這忙碌的勁兒,兒子怕不是天天被疏忽?
陳語易聽他這麼說,便放下心來,卻又向着他解釋,“永和病了之後,我就給自己立了條規矩,一日隻作畫一個時辰。隻是他兄弟兩個前面已經在慶壽宮讀書了,那邊兄弟姐妹多,他們更願意在那邊,我便隻在晚上教他們。”
江澄心中琢磨了一下,兩個小孩子白天去慶壽宮讀書,晚上回來再由陳語易接着教導,這學業也就很緊湊了。隻是陳語易白天畫畫,晚上教兒子,不知可還有空閑陪伴聖駕?
兩個正說着話,永和一陣風般闖了進來,“父君,父君回來啦!”
小娃一頭紮在江澄懷中,牢牢地抱住父親。
江澄把兒子抱在懷裡,細細地打量兒子的臉頰身體,發現兒子臉色紅潤,筋骨結實,而且好像比他走之前又長高了一截。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那精氣神别提有多好了。
他瞬間就放下了心,細細地同兒子說話,“和兒這陣子讀書困難不困難?太君那裡都教些什麼?”
永和一臉興奮地回答他,回答完了又向着陳語易請求,“爹爹,孩兒今日能不去讀書了麼?”
陳語易微笑,“可以不去,不過你父君多半也沒空陪你玩。還是爹爹教你畫畫吧。”
永和嘟嘴,看向江澄,“父君剛來就又要走嗎?”
江澄愛憐地摸摸兒子的小腦瓜,“這陣子應該不離京了,隻是你母皇那裡朝政忙,父君應該是沒空陪你的,你乖乖地同你爹爹玩,好不好?”
永和聽見他說不走了,就高興起來,抱着江澄的脖子親了一下,“父君隻管去忙,孩兒同爹爹玩,等父君忙完了再來看孩兒。”
江澄聽見了,便抱緊了兒子貼在心口感受了一下兒子的重量,而後把小娃放下來,交給陳語易,“我去見陛下了,過兩天再過來。”
陳語易接過永和抱在懷裡,快速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講與他聽,“前兩日果貴君同陛下鬧了一場,林征做了工部尚書,今個兒林瑤做了權戶部副尚書。”
江澄微微一驚,點頭記下,陳語易雖然瞧着性子疏闊,卻終究是文官世家的嫡出公子,在朝廷的公事上懂得并不比他少,每回他回京,陳語易都會簡單地把宮裡宮外的大事講給他聽。
陳語易看他記下了,又指着那尊南玉女神,輕聲道:“這東西便是顧二送來的,據說每個殿裡都有禮物。”
江澄心下了然,笑着道謝,“多謝文君告知,我這就去見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