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瓊默默地數了數,問顧珃,“這要升的副尚書可是從三品,一下子連升三級,陛下未必肯。”
顧珃早就考慮到這一層,坦然答道:“哥哥,弟弟倒也不貪心,先将阿瑤升成權戶部副尚書就行。隻要能先成為權副尚書,過個一年半載的拿掉了權字,就沒人會說什麼了。之前高尚書、羅尚書她們都是這樣的。”
顧瓊聽了,卻又問了另一個問題,“怎得想起來要做戶部的官兒?她之前既是做将作少監,何不接着往将作監的位置上升呢?”
顧珃撇撇嘴巴,耐心地給顧瓊解釋,“哥哥,将作監隻管兵器打造,眼下又不打仗了,兵器打造上沒花頭了。倒是這戶部,天下一統,多少銀錢出入都要從戶部來,權力大好處多。”
顧瓊點頭表示認同這話,卻仍舊不松口,隻道:“咱們家已經有個戶部的官兒了。”他指的是顧蕾。
顧珃不以為然,“哥哥,蕾姐既不得聖上器重,也同你我走得不近,哪裡能算是咱們的人呢?哥哥,你我是親兄弟,阿瑤她是哥哥的親弟媳,比起蕾姐不知道強多少了。”
這話有理,顧瓊琢磨了一下,他眼下在這映天宮不死不活,看明帝這架勢,就算他誕育了公主,也未必再回複到以往的榮耀日子,那顧家在朝中掌權的親友多一些,對他沒什麼不好。
隻是,這話卻不能由他向明帝提起,他迅速開動腦筋,給顧珃出主意。
“像這樣的箱子你還有多少?”
顧珃實話實說,“還有五箱。”
顧瓊壓低了聲音吩咐道:“你明個兒再悄悄送兩箱子進來,一箱給沈慧卿,一箱送給皇後。”
顧珃不大懂,“送慧卿是為了讓他幫着說話,可皇後既同哥哥不對付,他不幫倒忙就不錯了,咱還送他東西,這不是告訴他咱要謀這個差事麼?”
顧瓊微笑,“無妨,柳相國失蹤了,皇貴君仍舊得寵,皇後現在勢單力薄,咱們這麼做就是在告訴他,他要是收了咱的禮,咱還是他的人,以後不管你林瑤家還是顧家還是我的天心樓,都能繼續給他提供銀錢禮物,可他若是不收咱的禮,咱可就徹底投向皇貴君了。”
顧珃仍舊有些猶豫,“他是皇後,地位超然,再勢單力薄,也不會因為收了咱的禮就替咱說話吧?”
顧瓊斜了顧珃一眼,“這事我估計慧卿一人就能辦成,皇後隻要别反對就行了。”
顧珃反應了過來,向着顧瓊豎起了大拇指,“哥哥說的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收了咱的禮,就不好在陛下面前挑咱們和慧卿的錯了。”
顧瓊淺笑着答了聲“不錯”,便覺得困倦,揮手讓顧珃離開。
誠如顧瓊所料,次日八月十六安瀾把禮收下了,沈知柔也把禮收下了。
安瀾是覺得之前顧家送的禮物他都有收,這回忽然間不收了,好像他同顧瓊之間有多麼大的解不開的疙瘩似的,細算來,倒也不必。畢竟顧瓊的女兒是要放在薛恺悅膝下養着的,公主還未出世,顧瓊一時半刻也興不起風浪來,這禮物他收也就收了。更何況顧瓊派人送禮,提出來的名目乃是感謝他這陣子的照料。他自打從雅州回來,便按明帝吩咐,時不時地去看視顧瓊一回,直到柳笙出事,他沒了心情才不去看的,要說對方感謝照料,他卻堅持不收,傳到明帝的耳朵中,倒像是他沒去看視過顧瓊一般。
又且那送禮的宮侍說這些美玉連皇貴君那裡都沒有,主子是讓揀好的送給皇後主子的,他聽了便琢磨着顧瓊得了特産不送給薛恺悅,反倒送給他,應該是心裡還把他當哥哥的意思,人家有意親近他,他倒不好把人往外推。因而安瀾收得很爽快,收下之後,還打發得力侍兒客兒去映天宮替他看視了顧瓊一回。
沈知柔則是想明白了,所謂的帝卿情分全是假的,惟有拿在手上的銀錢好處才是真的。隻是他也有個顧慮,他收了顧家的禮物就要為林瑤說話,可他自己的堂妹沈芙眼下就在戶部做官呢,他若是徑直替林瑤說好話,那讓沈芙知道了,怕是要不高興的。然而前來給他送禮物的乃是顧瓊的心腹鸢兒,鸢兒擅長說服人,隻輕輕道了句,“沈大小姐性情過于灑脫了,不是為國理财的料,慧卿主子舍了沈大小姐推薦林大人,可謂秉公直言,便是沈大小姐知道了,也說不出什麼來。”
見沈知柔有些東西,那鸢兒便再接再勵,“奴才說句不敬的話,沈大小姐再富可敵國,她也沒把銀錢捧到您面前讓您花用,您在宮裡銀錢不夠使,不還是靠您自己畫畫掙銀子嗎?既如此,收了林大人的禮,有什麼不好呢?”
這話打動了沈知柔,他同意在明帝面前幫着說話,但也不敢打保證,“陛下近來心思難猜,若是不成,也不許怪我。”
鸢兒笑得溫和無害,“慧卿主子盡管放手去做,事成了,二公子同林大人年年都有孝敬。便是這事不成,慧卿主子也盡管受着這禮,我們主子說權當感謝慧卿主子之前的幫襯了,要沒慧卿主子在聖上跟前說話,那晉兒到不了我們主子身邊去。”
有了這樣的話,沈知柔也就心安理得地把禮物收下了。
明帝白天在朝堂上處理政務,夜晚寵幸嘉君董雲飛,一連三天翻的都是董雲飛的牌子。她哪裡知道宮中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到得八月十八日,她自覺已經将董雲飛寵得餍足,便準備翻其他人的牌子,眼睛在承恩牌上略略一轉,還沒等開口,露兒就進來奏禀,說是果貴君打發侍兒旌兒前來邀請聖駕。
明帝聽了,便順水行船,索性翻了林從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