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的失蹤也就對明帝和安瀾影響大些,前朝和後宮卻是很快就忘記了這回事。
朝堂之上開始為别的事情謀心,後宮之中也照常過日子。
朝堂謀心争的無非是權位,後宮過日子過的是恩寵。這兩個看似不搭界,但前朝與後宮曆來難以完全隔絕,自然要相互影響。
前朝要争的權位乃是嶽飄幾個升遷之後空出來的工部尚書、吏部副尚書、戶部副尚書、禮部副尚書乃至梁夢詩原來所擔任的戶部度支郎中、賀绯辭原來擔任的侍禦史的職位,這些職位瞧着級别不高,卻也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官職了。眼下終于出缺,朝廷上下的人都盯着這幾個職位,各自使力,各自求人。
與後宮關系最密切的首先是工部尚書的位置。
這個位置林從的姐姐林征渴盼了多年,原本林征好不容易做到了工部副尚書,卻因為司農寺田産一案,把這副尚書貶成了權戶部副尚書,還落得前往西境修河道戴罪立功,至今已經一年多了,到現在還沒被放回。
林家人自然是着急的,如今這工部尚書又出缺了,上至定邊侯林赓,下至林征的侍夫子墨都盼着這個工部尚書的位置能夠到林征手上。
八月十七這天,林赓派人給正在馬球場地練習馬球的林從送信,以定邊侯備了酒席瓜果,請練馬球的幾位殿下公子一道嘗鮮為由,将書信附在瓜果籃子的夾層裡面悄悄地送給了林從。
林從晚間回到宮中,拆開一看,便瞧見父親在信中懇請他在明帝跟前美言,要麼讓他姐姐升職為工部尚書,要麼讓他姐姐從西境回京與侍夫子墨團聚。
林從心中有些為難,覺得這事由他出面來說,不大合适,但父親之前就已經同他說起過一次,那回他用顧瓊有孕明帝卻把五公主交由薛恺悅撫養頂了回去,如今再拒絕父親的要求,似乎有點不近人情。
更何況私心裡,他也希望姐姐能夠升任工部尚書。
他心中琢磨着,不說别人,單與那羅幻蝶和宋海春相比,他姐姐無論是資曆還是能力,都不遜色,如今那羅幻蝶做了吏部尚書,宋海春做了戶部尚書,憑什麼自己姐姐還隻是個權工部副尚書?這差别也太大了些。難不成她們林家女兒,還不如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不說姐姐,便是他也不服這口氣。
其次便是戶部副尚書的位置,這個位置南境均輸使林瑤想得到。林瑤最開始也沒敢想這個位置,她隻是覺得同樣在外面做均輸使,那宋海春被柳笙調回京城做了戶部副尚書,她若是不想個法子,隻怕要在外面終老。可是宋海春憑什麼被調回來了呢?宋海春要家世沒家世,要戰功沒戰功,人也不年輕了,怎得就入了相國的眼呢?她難免要派人打聽,這一打聽就打聽到假柳笙鬻官賣爵的事情。她想着這是個絕佳的機會,這天下的事不怕自己買不起,就怕别人不肯賣。以前她高攀不上柳笙,眼下既然柳笙敢公開收銀子賣官,她不趕緊去買還等什麼呢?
她隻恨自己有職事在身,不能親自來買官,便把夫郎顧二公子顧珃給派了來。
顧二公子一路奔波,在八月初八那天回來,正好趕上明帝清理西境奸細。顧二公子萬沒想到到了京城發現那賣官的是假柳笙。他大為失望,把事情原原本本寫了封信告訴了林瑤。妻夫兩個至此便已打消了念頭。
豈料,過不得兩天,明帝賞功罰過,把戶部尚書錢文婷、戶部副尚書宋海春全都官升一級,如此,原來宋海春的戶部副尚書可就出缺了。
雖然這消息一時半刻傳不到林瑤那裡,但是顧二公子已經動了心。顧二公子想着他們家便是做生意的人家,倘或林瑤能夠做了這戶部副尚書,以後不管是他和林瑤自己的生意還是顧家的生意,那就都有了照應。因而他一邊寫信告訴林瑤,一邊把原來給假柳笙準備的那一大車各色美玉,擡了一箱子進宮見顧瓊。
他也知道顧瓊眼下處境不佳,未必能替他妻主林瑤說得上話,如果論眼下風光,他更應該去求林瑤的族弟果貴君林從。但他想着林瑤隻是林從的族姐,林從未必會很上心,林從的親姐姐林征的職位還是個權工部副尚書,林從便是有心在聖上跟前為人建言,那也必然是先緊着林征。
八月十五這天中秋佳節,别人都在麟趾殿過節,顧瓊行動不便,隻能在映天宮裡躺着。顧珃遞了牌子求見,宮門守衛将事情報給安瀾,安瀾因明帝并沒有明旨不許顧瓊家人觐見,這顧珃又是大老遠的從南境回來的,便同意了顧珃給顧瓊請安的要求。
顧二公子是個又機靈又會做事的,瞧着長兄軟綿綿地躺在床榻上,肚皮鼓得像個小西瓜,人的神采也大不如前,心知長兄在宮中待久了,必然想知道外面的事,便隻管将南境的風土人情給顧瓊一一講來。
“那邊真是有趣極了,弟弟常同阿瑤說,要是哥哥能去那邊玩一趟,一定會喜歡的。光那滿山滿谷的寶石玉石,就能讓哥哥愛得不行。”也不能光講風土人情,關鍵是得拿出東西來送給哥哥。
顧二公子說着話,便把箱子蓋子打開指給顧瓊看,“哥哥瞧瞧這玉的成色,可不是上佳的?這在别處斷乎找不到的。”
顧瓊瞧着那滿滿一箱子光華潤澤的各色美玉,又心動又不大敢收,“你拿這些做什麼?咱們是兄弟,原不必如此。你也瞧見了,我眼下這情形,也見不到陛下,你還是把東西拿回去吧。”
顧珃怎麼肯再收回去?且不說這些個玉石在南境堆山填海,原不算貴重,此前以為要送給柳笙的時候,這車玉石都隻能算搭頭,最關鍵的是哪怕顧瓊再見不到天子,他也不能越過顧瓊徑自去求别人,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這宮裡誰不知他是顧瓊的親弟弟?
“哥哥說哪裡話來,哥哥如今處境艱難,弟弟豈能不知?這東西原是給哥哥備着賞人的,等回頭五公主誕育,哥哥要賞人的時候多着呢,弟弟手頭既有這些,豈能袖手瞧着不幫幫哥哥呢?”顧二這話又真誠又貼心,顧瓊想到女兒要養在薛恺悅膝下,薛恺悅人品正直自不必費心打點,可薛恺悅殿裡的侍兒乳父們,卻是必要妥善相與的,那時節真如顧珃所說,需要大把的小禮物。
他琢磨了一下,将别的侍兒都揮退了,隻留鸢兒一個,而後問顧珃道:“你這回來,不止是來請安的吧,有什麼話隻管說吧。”
顧珃聽了,滿臉都堆出笑來,“哥哥料事如神,這回陛下賞了功臣,戶部錢尚書升成了右丞,宋副尚書遞補成了尚書,弟弟琢磨着這戶部必要再安排一個副尚書的,你弟妹雖不成器,卻也做事勤謹,又在南境出了這麼久的力,若能做副尚書,那她就滿心歡喜了。”
顧瓊原本不大懂的官場上的規則,這幾年經營天心樓,常與官員夫郎們打交道,漸漸地也知道什麼官職對應什麼品級,他先不動聲色,問顧珃道:“她現在是幾品官?”
顧珃答道:“阿瑤她現在是正五品的将作少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