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柔得她鼓勵,便再接再勵,接着講到:“還是吳州的事,有個丹青娘子,以給人寫真為業,但技藝不行,畫誰都不大像。那天她給她親姐姐畫了一幅小照,把這小照挂在鋪子外面當招攬生意的幌子,挂了足足三天,周邊的街坊鄰居來來回回地路過她這鋪面,沒一個認出來那是她親姐姐的。鄰居們都問她:‘這畫的是誰?’她很郁悶地大喊,‘這是家姐啊,這是家姐,你們都眼瞎嗎?’有個愛調侃人的小姐,調侃這丹青娘子道,‘丹青娘子有絕技,畫姐鄰人認不出。自家骨肉尚如此,路人天地一糊塗。’”
明帝萬沒想到沈知柔會拿丹青娘子調侃,她笑得連連拍坐榻,“柔兒從哪聽到的這麼多笑話,把朕笑得肚皮疼。”
沈知柔并不告訴她,隻偏過頭來親吻她俏麗迷人的側臉,語氣绯豔幽宛,“能博陛下一笑,便是臣侍的榮幸。陛下日理萬機過于辛苦,臣侍不能為陛下分憂解勞,隻能讓陛下歡喜一些。來太醫說,輕松歡笑,于身體最為有益。”
明帝樂呵呵地拍拍人的肩膀,“柔兒有心了。朕喂柔兒吃顆葡萄。”
她說着話從盤子中拈出一顆去了皮的葡萄來,喂到沈知柔唇邊。看着沈知柔含住葡萄,她卻并不移開手指,玉指就那麼停在人的唇邊。等人一吃完葡萄,她便趁虛而人,指尖撫在人的唇齒間。沈知柔會意,将指尖細細親吻。
明帝喂完這顆葡萄,又用小銀叉叉起一塊香瓜,仍舊像方才那般喂于人。沈知柔食過香瓜,又把她的指尖親吻一遍。明帝看他如此知情識趣,愈發興緻盎然,喂完香瓜喂櫻桃,喂完櫻桃喂蓮果。沈知柔是不愛吃蓮果的,他降不住蓮果奇怪的氣味,今個兒将這蓮果擺放在盤中,純粹是因為蓮果近來走俏京城,内侍省恐天子愛用蓮果,便送了一些新鮮蓮果進宮。他聽見那前來送蓮果的差役如此說,便也慮着明帝或者愛吃,與别的果子一起擺出來。
此時這蓮果竟被明帝喂給了他,他隻得暗叫苦也,卻不敢違拗明帝的意,忍着惡心盡力食用,面上隻做出喜歡的表情來。
明帝看他神色歡喜,還以為他當真喜歡食蓮果,很是大方地對他言道:“原來柔兒愛用蓮果,朕之前不知,倒是委屈了柔兒。明個兒讓人給柔兒送上兩大筐來。”
兩大筐,這不知道要吃多久?沈知柔趕忙阻止明帝:“陛下,蓮果産自南境,要運到京城,不是那麼容易的。臣侍何得何能,敢讓朝廷為臣侍破費如此?”
明帝倒沒想到他說得這般賢惠,愈發樂呵,“柔兒是朕的後宮,朕為柔兒花費些銀兩有何不可?柔兒又何來不敢之說?等那蓮果運來,柔兒隻管放心收着便是。”
那怕是隻能收着了,沈知柔不是個牙尖嘴利的,推辭了一回不能阻止明帝送他蓮果,他便不再推辭第二回。心裡隻暗暗盤算着,倒要讓侍兒打聽打聽,宮中究竟誰愛食蓮果,倘或能把這兩筐蓮果送出去,他既得了人情,又免了食醜之苦。
心中這般盤算,面上他卻是隻管謝恩,“臣侍謝陛下寵愛,蓮果雖小,卻足見陛下愛惜臣侍的心。”
這話說得明帝十分熨帖,明帝索性将他推在這坐榻上,輕啄密吻起來。
這是在外殿呢,沈知柔唯恐侍兒們聽見動靜,面上紅得野火燒過一般。
好在這坐榻不夠長,明帝嫌棄施展不開,關鍵時刻仍舊擁了他進内殿去了,隻在心中盤算着,翌日說什麼也得讓工部給他這暖香殿做一張新坐榻送進來。
暖香殿的種種情形,皇後安瀾當夜就得了禀報。比起躍躍欲試的林從,安瀾這幾日頗有些無欲無求的意味,客兒進來回報的時候,安瀾正在給明帝繡貼身衣褲。
“皇後主子,聖上今個兒又宿在暖香殿了。”
客兒把那暖香殿的侍兒送過來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講給安瀾聽,“慧卿主子先是給聖上唱了個曲子,後來就給聖上講笑話,也不知道慧卿主子從哪聽來的那麼多笑話,聖上說她笑得肚皮疼。後來許是慧卿主子伺候得聖上滿意,聖上就說要賞賜慧卿主子兩大筐蓮果。”
安瀾聽了,連繡針都沒停,神色如常地繼續下針。他繡的是一輪明月映千山,雖不是十分繁複,但要繡得精緻,能夠把山巒繡出層次來,也頗需一番功夫。
客兒觑着主子的臉色,見安瀾傾國傾城地臉頰上沒一絲波動,心裡頭便替主子着急,“主子,您怎麼一點不上心呢?先是淑君主子,再是慧卿主子,他們都得了好處,您可不就被襯薄了嗎?您這陣子才承了幾回恩呀?”
安瀾無奈地瞟了一眼自家侍兒:“本宮是皇後,同他們兩個沒依靠的人比什麼?他們便是再得寵,還能翻了天去?回頭說給暖香殿的那兩個侍兒,别再聽人家慧卿的牆根了。傳出去,沒得讓人笑話本宮。”
客兒恭謹答應,又忖度着安瀾話裡的意思,詢問道:“主子,這陣子顧邵氏一直住在映天宮,主子自他進宮還沒接見過他,可要傳宣他?”
這倒是件正事,安瀾思量了一下道:“他是長輩,傳宣不合适,你去備份禮,本宮明個兒去趟映天宮,順帶着瞧瞧怡君。”
顧瓊喬遷新居,他還沒有去看視過,明個兒去瞧一瞧,既讓顧邵氏面子上過得去,也讓兄弟情分說得過去。
自打顧瓊再度有孕,他心裡頭對顧瓊就有了不滿,凡是顧瓊的事,便不大想管,但再怎麼樣,顧瓊肚子裡揣的也是皇家的公主,他作為這公主的嫡父,總要對顧瓊有所看顧,更何況眼下顧邵氏在宮中住着,他不欲讓顧邵氏感覺到冷待。
顧瓊再怎麼樣無狀,也是宮裡的君卿,他并不想讓外人看輕了顧瓊,即便這外人是顧瓊的生父也不行。哪怕再生某個君卿的氣,在外人面前,也要護人周全,這是他一貫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