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飄有點驚到了,她想她現在居然是天子的親近之臣嗎?明帝居然問她如此棘手的問題?
這問題聽起來簡單,答起來不易,陳語陌和江澄哪個是好惹的?且不論兩個有沒有矛盾,就算真有矛盾,她把兩人的矛盾報給天子,回頭明帝利用兩個的矛盾收拾了兩人,那她就等着被江澄和陳語陌報複吧。
她得想個法子,把這個危險的話題引到别的上頭,免得一得罪就得罪兩個重臣。
她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來,津津樂道地對明帝道:“臣倒沒聽說江相與陳大人有什麼矛盾。不過臣近來倒是聽說了有關陳大人的一件趣事。陛下要是不急着回宮,臣就講給陛下聽。”
明帝毫不遲疑地一擺手,“講。”
嶽飄愈發抖擻精神,用上傳奇藝人講傳奇本子的技巧,給明帝聲情并茂地講述因為侍禦史賀绯辭近來同左都禦史陳語陌走得很近,二人時常一起在禦史台值差,陳語陌家中的夫郞懷疑二人有香豔之事,在家裡同陳語陌又哭又鬧甚至尋死覓活的事。
她這話屬于半真半假,因為陳語陌在禦史台值差,賀绯辭也在禦史台值差,陳語陌的夫郞便懷疑二人有苟且,這事屬實,而且她這消息來源還很确切,她的侍夫杜氏同陳語陌的母親陳潔茹的侍夫杜氏是親兄弟,陳語陌又是陳潔茹唯一的女兒,母女未分家,都住在陳府中,陳語陌後房中有什麼動靜,都是瞞不住她母親的侍夫的。
可是陳家夫郞又哭又鬧甚至尋死覓活就是假的了,陳語陌雖然寵愛夫郞,卻也有規矩,夫郞們懷疑賀绯辭想要嫁給陳語陌,也隻能撒嬌講講,敢尋死覓活,一定會被陳語陌冷落的。
但此刻嶽飄也顧不了那麼多,她隻想把這個故事講得精彩又香豔,好讓明帝不再派她去打探江陳兩個有什麼矛盾,而且她料定,明帝是不會找陳語陌核對後房中的情形的。
明帝聽嶽飄聲情并茂地講了半晌,心裡卻想到了另一層。她記得湯泉邑沐湯的時候陳語陌明确告訴她,不喜歡這個賀绯辭,嫌賀绯辭脾氣各色,如今陳賀兩個如此親近,說沒有什麼瓜葛誰信?可是陳語陌她是知道的,風流多情歸風流多情,卻不是愛找氣受的,陳語陌娶回家的夫郞個個溫柔體貼,就賀绯辭這硬石頭脾氣,也真不對陳語陌的口味。而且就憑賀绯辭甯可花了臉也要把婢女判個重刑的孤狠性子,也不像是能夠與陳語陌有兒女之情的。
不是香豔上的瓜葛,那就隻可能是官事上的勾連。
思及體仁堂的案子、南境均輸使私運貨物的案子都是賀绯辭和陳語陌一起發現的,之前陳語陌親口告訴她,賀绯辭很看不上江澄,
明帝瞬間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笑着對嶽飄道:“朕知道了,嶽卿你且下去吧。”
嶽飄見明帝果然不再提打聽陳江兩個矛盾的事情,暗暗一笑,向着明帝拱手行禮,自行離開。
明帝遣退嶽飄,卻沒急着回宮,她命人宣了刑部郎中謝希然來。雖然知道書信就是陳語陌送的,賀绯辭應該是與陳語陌同一立場,這才在朝堂上彈劾江澄無诏擅歸,但江澄即将回京的謠言到底是不是陳賀二人造出來的,她還需查證一番。
謝希然一臉懵怔,明帝也不兜圈子,徑直詢問這謝希然:“那日你在大殿上彈劾江相無诏歸京,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謝希然還以為明帝是隔了這麼多天又要治她誣陷宰相之罪,她強撐着為自己辯解道:“江相人在北境路途遙遠,就算是要趕過來,也需時日,他現在未到,不意味着他明日到不了,後天還到不了,隻要他到了,微臣就不能叫誣陷。”
明帝見她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認定江澄一定會回來,不由得好笑,出言打斷她:“謝卿這話說得好生狡辯,朕昨日收到江卿的奏折,江卿在北境勤勤懇懇為國修河,根本就沒有回京的打算。謝卿你妄自斷言他必将回京,是何道理?你這不是想誣告江卿是什麼?”
明帝肅容告誡她:“江卿是朕心愛之人又是國之柱石,謝卿你沒有證據,以後少誣告江卿。”
謝希然聽明帝直接認定她是在誣告江澄,一下子就急了,她可擔不起這誣告宰相的罪名,她躬身行禮,把自己的消息來源交待了出來,“那日臣在朝房中等候上朝,聽高瑩高大人和宋海春宋大人如此講。臣未曾深思,信以為實,這是臣的過錯,可是臣對姚天發誓,臣絕無誣告江相之意。”
明帝點頭,語重心長地告誡她:“往後事涉朝廷重臣的傳言,謝卿你最好查證後再奏報,實在無法查證的,你可以遞折子私下裡告訴朕,不要什麼都不管不顧,在朝堂上直接講出來。”
謝希然擦擦冷汗,躬身行禮,表示受教:“臣謹遵聖谕,往後一定先查後奏。”
明帝擺擺手,放過這謝希然,讓人去把禮部副尚書高瑩叫了過來。到了午膳時分,明帝也沒那麼多閑工夫同高瑩客套,開門見山地問這高瑩:“高卿你同江卿有矛盾?還是你對江卿有何不滿?”
高瑩神色一變,臉上帶着點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惶恐與心虛,“回陛下臣同江相沒有任何矛盾。江相是臣的上司,對臣賞識有加,臣與江相和衷共濟,再無半點矛盾,臣對江相也沒有任何不滿。”
明帝一拍鳳座的扶手,厲聲斥責這高瑩:“那你為何公然在朝房中宣言江卿要回京?你怎麼知道江卿要回京?朕都不知,你從何得知?”
她甚少這麼聲色俱厲地訓斥臣下,高瑩聽了,吓得額頭上冷汗涔涔,趕忙把陶怡萱給供了出來,“臣那日朝房中聽陶怡萱所講如此。”
明帝點頭,“你且站在一旁。”
高瑩膽戰心驚地站着,明帝即刻讓人傳了這陶怡萱來,陶怡萱一臉的懵怔,高瑩在明帝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多加暗示,隻能籠起袖子悄悄地給陶怡萱打手勢。
陶怡萱愈發摸不着頭腦,明帝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你聽何人所言江相要回京?老實講來,敢有半句虛語,朕決不輕饒。”
陶怡萱吓得打了個哆嗦,把司農寺丞綿臻供了出來。
明帝命這陶怡萱站在高瑩旁邊,命人把綿臻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