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她要做的便是讓他們徹底熄滅了不該有的心。

從此後不要妄想改朝換代，更不要企圖把這個女子為尊的世界颠覆掉。

她微笑着看着蘇澈，開始給四人講道理：“你見不到兒子，你就着急，你就委屈，那你有沒有想過，那個生女藥流傳到全姚天，以後姚天就不會有男娃出生了呀？”

這話有點驚悚，蘇澈被驚到了，争辯道：“怎麼會沒有男孩子出生呢？那藥隻是想讓姚天的女孩子出生的更多一些，增加女子的人數，讓未來的男兒們都能有自己的妻主，并不是讓天下的男兒都隻能生女兒啊。”

明帝微笑：“天真，幼稚，蘇小澈你二十大幾的人了，想法還這麼幼稚。這藥越是效驗，這天下就越隻有女兒，直到不會再有男兒出生。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服藥就能得女，有了女兒就有了妻主的寵愛、後半生的依靠，有了女兒就能分得大筆家産，誰不願意服藥，誰還肯生沒用的男兒？過不得三五十年，姚天将不會再有男兒出生。原本是想給男兒們帶來美好的人生，可最終卻剝奪了他們出生的機會，這恐怕不是你們想要的吧？”

蘇澈咂了咂嘴，努力去品味其中的道理。

顧璟插話道：“聖上這話未免過于危言聳聽，并不是所有的男兒都需要服藥，而且這藥有一定的危險，也不是人人都樂意服用的，那些不服藥的男子就能正常誕育男兒，姚天不會出現沒有男兒出生的情形的。”

明帝微笑：“顧小璟你這話讓朕懷疑你當初是怎麼在吏部做官的，連世人愛從衆都不明白？一旦服藥得女成為風氣和時尚，男兒們還有多少能堅持自己的觀點的？不管需不需要服藥，男兒們都會選擇服藥。就算有幾個敢堅持自我的，也會被妻家和母家裹挾。你當初同那個高美蘭定親之後就辭了官職，難道是你自願的嗎？對于母家和妻家來說，這藥有危險怕什麼？隻要男兒能把女兒生下來，就算是把男子的一條命賠上去又怎麼樣？妻主可以再納個夫郞，母家有外孫女做親戚，也不一定非要兒子活着。你們本來是想給男子們帶來好處，可結果卻是将能多的男兒至于逆天誕女的危險之中，這應該不是你們想要的吧？”

顧璟皺起了眉頭，這當然不是他們想要的，但要他這麼快承認自己思慮不周，他也不能夠。

穎兒在一旁插話道：“這藥既是有一定的危險，那也不是所有的妻主都舍得讓夫郞去冒險吧？總有心疼夫郞不讓他們服藥的女子啊。”

一直沉默不語的周璞也跟着道：“是啊，就算男兒家愛從衆，也總有不從衆的男兒啊，這世上堅持自我的人，雖然少，可也總有一些啊。”

明帝瞥了一眼穎兒又看了一眼周璞，毫不留情地打破對方的幻想，“是會有妻主心疼夫郞，不讓夫郞服藥的事。也的确會有少數堅持自我拼死不肯服藥的男兒。可你們想過沒有，當大多數男子都通過服藥誕育了女兒，那不肯服藥的男兒生下了為數不多的男孩子，這世上已是女多男少。新出生的男娃，便會成為女子們欺淩的對象，等他長大了，一個男兒需要給數名乃至數十名女子做共有的夫侍。這樣的日子，不管是心疼夫郞的妻主還是不肯從衆的男子，都不願意看到吧？”

蘇澈被明帝所說的這個悲慘未來吓到了，他努力掙紮，思考解決的辦法：“由朝廷來管理這藥呢？比如朝廷下旨，凡成親不夠十年者，不準服藥，那就終究會有一部分男兒出生。”

明帝微笑：“可以設定這樣的律法，但是律法的執行是有漏洞的，總有些人喜歡以身試法。就算是完全按律法執行，這其中也會有問題。”

“什麼問題呢？”蘇澈慌忙追問。

“既然知道十年之後服藥就能生女，那麼誰還肯在十年之内浪費自己的機會去生個沒用的兒子？不讓兒子出生好給後面誕育女兒留機會，隻要不是太傻的男兒都能想得到。這時候，恐怕又會有堕雕男胎的事情發生，雖說不允許堕男胎，但是律法的執行也是很不容易的，那些悄悄買藥堕掉男胎的人，沒有首告沒有證人，官府能拿他們怎麼辦呢？”

明帝答得從容不迫滴水不漏，蘇澈再次陷入了沉默，顧璟的臉色也越發不好看。

明帝見他們沉默，便不再談下去了，她知道他們需要更長時間的反思，才能徹底放棄那個錯誤的可能給姚天帶來混亂給男兒們帶來危險的想法。

她及時地看了看天色，宣布該用午膳了。

蘇澈四人陪着她和董雲飛在北屋用午膳，膳食很精緻，四人都沒什麼用膳的心情，明帝倒是用得香甜。明帝對于四人人在管禁之中，居然能夠用上如此精緻的飯菜，沒有發表一點不滿。她想，他們還要在這裡住上一陣子，飲食起居上最好不要過于凄慘，如此将來她重新啟用他們的時候，彼此才不會留下隔閡。

雖然沒能夠徹底說服蘇澈和顧璟，但他們的沉默讓明帝發現他們不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惜犧牲所有人的偏執狂，這為他們減了不少刑期和罪罰。

明帝下午帶着董雲飛去洵美縣體察民情，洵美縣縣令柳童童自知收了向錦和李蔚的銀子對蘇顧四人的起居安排過于寬松，戰戰兢兢地問天子對蘇顧四人的看守安排是否滿意？

明帝的回答是很滿意，往後都照此辦理。

雅州知州詢問明帝這四個人還要羁押多久，明帝的回答是看朕心情，非汝等所宜問。

這日晚間，明帝入住雅州知州給她安排的别院，當着董雲飛的面命禦前護衛把雅州知州所呈上來的雅州境内河務賬目送去慎思所令蘇澈三人覆核。

董雲飛忍不住笑她：“陛下真是的，把人家關起來，還要讓人家出力。”

明帝唇角微哂，她還沒同董雲飛算賬呢，這小沒良心的倒敢來嘲笑她了，她擡手捏住人的手腕，調笑道：“雲兒你私自出宮三日不歸，還讓朕出宮尋你，為此耽擱了兩日早朝，這過錯說起來可不輕，不知回去之後，皇後那邊會怎麼處罰？”

董雲飛慌了神，看看左右人，雙膝一軟，跪在坐榻上，抱着她的胳膊膩歪，“陛下你饒了臣侍吧，臣侍又不是故意的。”

明帝斜了他一眼不為所動，“這會子知道自稱臣侍了？晚了。”

董雲飛觑看她臉色，見她似乎沒有那麼生氣，便大起膽子懇求她：“陛下，您就饒了臣侍吧，臣侍下次再不敢了啦，好陛下，好華月姐姐，好姐姐，求你了。”

明帝撫上人的桃花眼，微笑着給人出主意：“回宮之後，替你恺哥寫封《讀側室要義心得》，朕就饒了你。”

董雲飛直覺這事有蹊跷，他試探着詢問明帝道：“為何要臣侍替恺哥寫？恺哥不肯寫嗎？”

明帝點頭，坦然承認：“朕前天中午帶着《側室要義》去悅兒殿裡用膳，悅兒看了兩眼說他是絕不會寫這個心得的，朕愛找誰寫找誰寫。那天辰兒也過去用午膳，當着辰兒，朕也不好同悅兒争論，隻能由着他了。”

董雲飛眨眨眼睛，他就知道他的恺哥是不會寫這勞什子心得的，明帝在蘇澈、顧璟幾個面前口若懸河，遇上他恺哥，也無可奈何。

可是他也不想寫啊，他琢磨了一下，想了個主意出來，“陛下拿恺哥沒辦法，就來欺負臣侍啊？可是臣侍也不想寫啊。這活臣侍能不能雇人幹啊？臣侍保證雇個會寫文章的，給恺哥寫出一篇文采飛揚的心得來。”

明帝有些意外，“你打算雇誰？”

董雲飛很坦誠地回答：“雨棠認識個寫傳奇本子的女子，她文采可好啦，臣侍準備雇她。”

明帝琢磨了一下，“也不是不行，記得跟這女子說，措辭要雅緻，還要寫得感情充沛，寫好之後，先拿給朕看，若果真寫得好，果真寫得好，朕有賞賜。”

董雲飛聽見她這麼說，便松了一口氣，隻要不讓他提筆寫，他就開心，其餘的，也顧不上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