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隻勸薛恺悅一人,會讓明帝越發氣盛,他勸慰完薛恺悅又勸明帝:“陛下也是的,便是再心疼盈兒,也不能對皇貴君口不擇言啊,什麼把盈兒抱給别人養,這樣的氣話也能随意講的呀?這宮裡哪有比皇貴君更加高位的君卿呀,陛下拿這個吓唬皇貴君,可不是過了些?”
薛恺悅聽安瀾這麼說,便冷靜了下來。他明白明帝不可能把持盈抱給安瀾養的,持盈這孩子隻是個皇子,安瀾又已經有親生皇子了,要這麼個小不點根本沒用。不給安瀾養也不會給别人養,畢竟宮中規矩,隻有高位後宮才能撫養低位後宮的孩兒,低位後宮無權撫養高位後宮的小娃,而他是皇貴君,宮裡比他位分高的隻有安瀾一人。
心裡明白這一點他便不再揪着明帝想要把持盈抱給安瀾養育這事不放了,這事既是不可能發生的,他也就不想平白和安瀾鬧翻,畢竟他的奕辰還養在安瀾膝下呢,鬧翻了對奕辰沒有任何好處,他便是再生明帝的氣也得為女兒考慮。
他隻提明帝的過錯:“陛下自己也不見得對盈兒如何上心,倒會挑臣侍的錯。從端午到現在半個多月了,陛下可來看過盈兒一回?隻許陛下把盈兒丢在碧宇殿不管不問,就不許臣侍離開半日嗎?陛下半個月不管不問都使得,臣侍離開半日就不行嗎?”
明帝聽薛恺悅這麼問,内心很有些慚愧,她的确沒有時時刻刻把持盈放在心尖上,不僅對持盈如此,對薛恺悅也是如此。她方才把這幾個月來的事情思索了一遍,發現她确實如薛恺悅所說,已經好幾個月都沒翻他的牌子了,這也難怪薛恺悅心氣不順,哪個男兒産育過後沒能得到妻主的愛意,能夠心平氣和?更何況薛恺悅之前一直都是得寵的,越是得寵的男兒,越難以接受妻主的冷落。
她心裡覺得有些對不起他,但面子上并不打算認錯。她這陣子已經下了決心,要讓後宮按照她的心意行事,倘若一有矛盾,她便搶先低頭主動哄他們,那多半還會像之前一樣。
因而她内心自思自省,表面上仍舊維持着端嚴的天子威儀,闆着臉道:“你自己做不好爹爹,倒反過來指責朕,說朕不疼盈兒,不在乎盈兒,行,朕就給你瞧瞧朕是怎樣親自養盈兒的,朕絕不會像你這般把隻有四個月大的盈兒丢在宮裡自己去快活!”
薛恺悅完全沒反應過來,什麼叫明帝親自養,他眨了兩下眼睛,都沒思考明白這個親自養是怎麼個養法。
安瀾倒是猜到了,他趕緊勸明帝,“陛下這是做什麼?當着侍兒們同皇貴君賭這樣的氣?”
明帝不為所動,“朕不是賭氣,朕就是要悅兒瞧瞧,一個合格的母父應該怎麼樣養育兒子!”
薛恺悅對這句話聽懂了,他委屈地質問明帝道:“陛下什麼意思?陛下是說臣侍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呵,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天下比臣侍還合格的父親,臣侍還真沒見過幾個呢。”
他自問他是一個極好的父親,關心女兒疼愛兒子,又不無限嬌慣她們,他無法接受她說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然而明帝聽薛恺悅這麼說,隻覺得他過于自大。她對後宮男兒承擔父職的情形是有着自己的判斷的,在她心裡,後宮幾個男兒在父職上做得最好的是安瀾和陳語易。薛恺悅之前在她的心裡,是不好不壞的,經過今日的事,還要往下再降一個等次。
她冷哼了一聲,不反駁他,但面上的表情和那聲冷笑,顯然擺明了不認同他的話。
當着安瀾和侍兒們,她這麼否定他做人父親的水平,薛恺悅面子上哪裡能夠受得了,他以攻為守地回擊她:“陛下也别光說大話不腰疼,陛下既要親自養盈兒,臣侍就把盈兒給陛下養幾日,臣侍倒要看看陛下比臣侍能好到哪裡去!”
安瀾聽了,趕忙勸阻他:“皇貴君快别說氣話了,陛下日理萬機,哪有功夫親自撫養持盈啊,天色不早了,皇貴君若不在本宮殿裡用膳,就抱着持盈回去吧。”
薛恺悅在氣頭上,沒有這麼容易被勸解,他又覺得把持盈交于明帝撫養幾日,正能讓明帝對他多些理解,而況明帝親自撫養,又不牽涉别的人和事,他不用擔心把持盈交出去了,就再也要不回來了。因而他看着安瀾将持盈抱向他的手,巋然不動,口中道:“陛下要養,臣侍就給她養,她沒養夠之前臣侍絕不把盈兒抱回去!”
他這是采用兵法上所說任敵人蹦跶,最後一總收拾的戰術。
他的表情也不是冷嘲熱諷,而是堅毅果決,仿佛重回戰場料敵制勝,拿定了主意絕不會再改。
明帝此時頭腦多少冷靜了下來,她想她确實是沒有辦法親自撫養持盈的,不說别的,她每日都要上朝,她上朝的時候持盈怎麼辦呢?
但看着薛恺悅一幅大敵當前勝算在胸的模樣,她又不想這麼輕易地認輸,強撐着道:“很好,你不想養,朕還不舍得給你養呢,朕不信朕自己養不好盈兒!”
安瀾看着互不讓步的帝君二人目瞪口呆,他想他管不了,那就隻有暫時不管了。
最為驚訝的還是朝堂官員,次日上午明帝抱着愛子上朝,幾個大臣瞧見那在天子懷中打着呵欠的小嬰兒,個個覺得自己沒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