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他們生同衾,死同墳,百年之後同享祭祀,千年之後共享美名。
他們惹她生氣,她就教導他們,匡正他們,讓他們合她的意,順她的心,愛她如初。
但她永遠都不放開他們的手,她絕對不與他們橋歸橋,路歸路。
兩個直到掌燈時分,方才徹底停下來。
明帝傳了禦膳,而後将人解下來,半扶半抱,擁着四肢乏力的人去蘭湯池洗沐。
從蘭湯池出來,露兒早已帶着人把桌案收拾幹淨,禦膳全部擺放整齊。明帝揮退了露兒,同着林從一道用晚膳。
林從被綁縛了許久的胳膊和手腕全都酸疼得厲害,就連夾菜都有些吃力,他忍不住瞪了明帝一眼,“陛下也真狠心。”
青年男子嘟着豔紅的唇,颦着修淡的眉,口氣三分抱怨兩分撒嬌。
明帝咧嘴一笑,笑得毫無愧疚之意,手上卻也不閑着,主動拿起人面前的玉瓷小碗,給人加了滿滿一碗的肉菜。
林從見她如此,方才不那麼幽怨。他承了半日恩寵,體力亟待補充,連連下箸,秋風掃落葉一般把眼前的食物一掃而空。用完之後,把空着的小碗往明帝面前一遞,眼神中滿是帶着緊張的挑釁。
明帝看他用得生猛,已然猜到一小碗不夠他塞牙縫的,她在後宮飲食上向來不苛刻,從不會因為想要他們保持良好的體型,就不許他們多飲多食,相反,她總擔心他們飲食不足有礙身體的康健。此時見他舉着小碗等着她再給裝第二碗,她也沒怪他拿她當侍兒使喚,伸手接過來,再次利落地加滿,肉菜把小碗都堆出尖來。
林從連用了兩碗菜一碗飯,一碗湯,又吃了幾顆餐後果子,吃得飽飽的,心裡頭的那口郁悶徹底平息。所謂飽暖有情思,吃飽之後,他的力氣快速恢複,心思也活泛起來。
琢磨今夜自己要不要留下?他想他是不懼連續作戰的,隻是不知道夜裡明帝是不是還有别的手段,他眼下背酸胳膊疼的,未必能禁得起新的折騰,可若就此走了,那今夜不就便宜了别人?
明帝姿态優雅地用完晚膳,見林從仍舊端坐不動,臉上還一幅深思熟慮的表情,便好奇地問他:“從兒怎得還不回去?走不動是嗎?朕讓人傳軟轎來。”
她說着話就要拉鈴铛喊侍兒進來,林從聽見了,這才意識到她根本沒打算留他在這紫宸殿過夜,剛剛消了的怨氣瞬間就重新聚集上來,他怒聲責問她:“陛下急着把臣侍送走,是要同誰厮混?臣侍還在這呢,陛下就想着别人了?”
青年男子巴掌大的小臉上全都是受傷的表情,明帝看得心虛了一下,但她想到她要讓他合她的意順她的心,頭一件便是不能因為喜歡他或者一時心軟就改變自己的意願遷就他的行事,于是她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很是平靜鎮定地言道:“朕昨個兒已經答應玉兒,今晚要翻玉兒的牌子,從兒想要侍寝的話,今個兒同朕講,朕最早明天夜裡召幸從兒。”
實際上,她昨個兒并未跟趙玉澤約定今晚寵幸趙玉澤。雖然這些天,她寵愛趙玉澤偏多一些,習慣成自然,林從來之前她确實有想過今晚翻趙玉澤的牌子,但既未講定,這事便可更改,若在以前她不等林從提,自己就會為了林從改變主意,但此時,她不想再這麼嬌慣他。
林從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他砸了砸唇,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她。
明帝由着林從盯着她看,她隻在他不敢相信的注視中,神色從容地拉鈴铛傳軟轎,而後站起身來從牆邊的鬥櫃中拿了兩瓶她最近敷用的活血化瘀的藥膏遞到他手上,用不容質疑的語氣告訴他:“朕知道從兒着急迎接鳳胎,可是宮裡的每一個都是朕心愛的,朕不打算厚此薄彼,從兒且耐心些。”
林從悶聲不語,眉毛快要耷拉到眼尾上。
明帝見狀,微微一笑,她既決定從此之後要有個章法,便不會輕易妥協。若在以前,她便是不能每晚都翻他的牌子,也會盡量在白天悄悄寵幸他,給他補足缺少的恩寵,但現在她不想處處遷就他。
林從等了一會兒,軟轎都已傳到,明帝仍舊沒改口,便隻好怏怏起身,口中嘟哝道:“陛下真是越來越狠心了。”
明帝見他眉目之間神色郁郁,話語也很是傷情,終是有些舍不得,在他快走出殿門的時候,趕過去抱住他,在他的唇珠上輕輕地品啄,好一會兒方才戀戀不舍地抵着他的額頭言道:“從兒很美味,朕很滿意,巴不得多吃幾回呢,隻是從兒今個兒累着了,還是應該休養一天讓身體緩緩。從兒與朕天長地久,也不短這一夜半天的。”
林從被她抱着喁喁低言,又被她話中的天長地久給吸引到了,不再生氣,釋然一笑,擡腳坐上軟轎,明帝在轎子啟動之前尚且握着他的手囑咐:“回去好好敷藥。”
這樣的行動表明她仍是那個溫柔體貼寬和大度疼惜後宮的妻主。林從舒了口氣,放心地返回劍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