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半也仍舊是委屈了這個養女的,雖然他家妻主柳笙沒有世襲的爵位需要傳承,但明帝早就承諾過,所有到過前線立有軍功的文官,将來女孫都可以直接做官的。像她家妻主官居右相功勞極大,嗣位女孫起步便是正六品,而别的女兒、孫女則是依朝廷定例補官,起步隻有九品。
他心裡頭有些猶豫,沒能拿定主意。這十來天中,就一直在思量這件事。思量到前兩天,終于決定要同柳笙講一講,若是柳笙同意,他就去柔儀觀拜神,若是柳笙反對,這事他便作罷了。隻是要同柳笙談這件事,卻沒那麼容易。柳笙這陣子朝政繁忙,白天沒有在家的功夫,晚上回來常常已是戌時以後,那正是他教導養女柳瑾瑜讀書寫字的時候,他自然不能舍了養女的功課,同柳笙談這些沒可能的事。
而況柳笙也不會在他房裡多浪費時辰的,柳笙忙了一天很是勞苦,就想着回府之後有個放松休息的時候,當然是由那嬌滴滴的側室顔可心陪着,才覺得舒心惬意。
還沒能夠同柳笙商量,便聽得這些做雜活的男子們這麼勸他,他心裡頭隻覺事情到了不得不辦的時候了。
“你去守着門,等妻主回來,就說我有事要同她講。”梁子鳴返回到居住的正堂,便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兒去儀門上哨探。這侍兒躬身領命出去,卻并不急着往前頭儀門去,而是先假借淨手,從穿廊中繞了兩繞,走到顔可心所住的院子中,把消息悄悄地告訴顔可心的侍兒。
那小侍兒進得房中,氣憤憤地替顔可心和小姐柳瑾瑜打抱不平:“正君也真是的,公子把小姐給他養,他還不知足,非要自己拜神求女,他這分明是沒把小姐當親生骨肉,早知道他這樣,公子當初就不該把小姐給他,白讓他做了這麼幾年的父親,公子真是虧大了。”
顔可心也不大痛快,他的女兒瑾瑜生下來才三天,他就讓人把女兒抱給了梁子鳴。這之後,雖說都在一個府中,梁子鳴也沒有禁止他探視孩子,但他怕梁子鳴心裡介意,總是能少去探視就少去探視,自己說服自己把精力和時間都用在服侍妻主柳笙身上。
有時候他實在想女兒想得厲害,就自己練舞蹈,用勤學苦練的忙碌分散掉思念的心。
他這麼做,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讓家宅和睦,也盼着梁子鳴能夠把他的瑾瑜寶貝視如己出。這幾年,梁子鳴做得的确不錯,不管是衣食照料,還是教讀書教習字,梁子鳴都有認認真真地去做,給女兒配置的乳父婢女仆侍,也都是忠心勤快的,從不曾少了女兒的衣食,也不曾讓女兒有寒熱之虞。
他見着梁子鳴對女兒疼愛有加,覺得自己的犧牲與忍耐,都是值得的。
然而,這幾日的消息,卻像一個有力又無情的大錘,砸破了他這幾年來的幻想。
昨晚他同柳笙講的時候,柳笙還安慰他,說是“子鳴身體有恙,這是經了多少名醫診斷過的,子鳴自己也知道,當不會有拜神求女的想法”。柳笙還讓他且放寬心,莫要聽下人們瞎傳消息。
他不安心,然而他也無法反駁柳笙的話,畢竟梁子鳴還沒有安排哪天去柔儀觀拜神,他也隻能先觀察着。
豈料,也就一天不到,事情便又有了新進展。他着實不曾想到,去柔儀觀求神誕育女嗣已經成了京城的新風尚,就連幾個洗拆男子,都敢在相國正君跟前多嘴這樣的大事了。
他思量了一會兒,妖娆的大眼睛中飛出了一枚冷芒:“正君哥哥也别太貪心了,他真敢去拜神,我就把瑜兒抱回來!”
小侍兒仍舊替他感到冤屈:“公子,您就算是把小姐抱回來,您還是虧了呀,他前面已經養了好幾年,您一直以為小姐就是柳府嗣女了,為了這嗣女的位置,您情願把小姐給他養,眼下他要弄個親女兒出來,那咱家小姐,不就被杠起來了嗎?她以後還能得到什麼?”
這也是顔可心覺得煩惱的地方,然而他也沒有什麼好主意,他可以把自己的女兒接回來,可是對于女兒即将失去嗣女的位置這事,他确實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他還能阻止梁子鳴去拜神求女不成?
就算他想阻止,梁子鳴也不會聽他的啊。
“公子,要不您求一求相國,讓相國跟正君談,不許正君拜神,行不行呢?”這小侍兒是個很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熱心腸,又跟顔可心好幾年了,對顔可心是很喜歡也很認可的,見顔可心發愁,這小侍兒就拼命給自己主子想主意。
顔可心搖了搖頭:“妻主和正君的感情原是極好的,正君若是堅持想要去拜神,妻主多半不會阻止。我若隻是求上一求,沒什麼用,若是話說得過了,妻主心裡頭又會怎麼想我呢?”
柳笙當初納他進府的時候,就一再向他強調,無論如何也要尊重正君,絕不可與正君起沖突,倘若他做不到禮敬正君,她甯可被人說始亂終棄,也不能納他進門。這幾年他把女兒放在正君膝下養育,柳笙也是很贊成的。很顯然在柳笙心裡,寵他歸寵他,卻是斷不會讓他越過正君去。
這下小侍兒急了,問他道:“以公子這麼說,公子就沒一點辦法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正君求神得女,以後像那位齊苗公子一樣,強裝笑臉伺候正君養胎?”
齊苗眼下居然過這樣委屈的日子嗎?顔可心的好奇心被引發出來了,“什麼辦法不辦法的,我明個兒先去會會齊苗,别的事往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