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親市場上,除了邊境星和中部星某些行星那種發展緩慢的地區之外女性beta也比男性beta受歡迎:她們更穩定,更具有同理心,也就更加适合做伴侶。
男性總是更容易做出不理智的舉動。比如盼山的親生父親,那個抛妻棄女的男性beta。比如破嶂這具身體的父親,一個将第一性别淩駕于決定性的第二性别之上的男人……等等,性别怎麼會成為決定性因素?
裴季涯悚然。
“你發現了。”破嶂語氣笃定,“這個世界一度讓我認為是傳說中的女兒國。但又好像不是。”
“各個領域高層的A、B、O比例大概是,80:7:13。即使是在影視行業,也隻是beta的比例縮小補給omega。”
而三者的人口比例是3:6:1。
“男性”消失了,但“alpha”和貴族依然存在。人們好像總是迷信一些生來甚至未生下來就決定的差别會将人的一生分成三六九等,而金字塔的地基總是有能力使人誕生于世的那些,以及絕大多數的普通人。
涼意爬上脊梁。裴季涯不得不承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即使是在之前的世界也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内容。從小到大她都被告知作為alpha是優質資源,她與衆不同,她生來就會走到上層。
破嶂歎息一樣:“所以不管我願不願意,某種程度上,我作為alpha,現在也是一個既得利益者。”
*
有人拍走神的人的肩:“季涯,在想事情?”
裴季涯肩膀下意識繃緊又放松:“學姐。”
江蕪坐到她身邊:“叫了你好幾聲,有什麼心事?”
裴季涯搖頭:“沒什麼。”
見她不想說,江蕪體貼不再問:“閉眼,送你個小禮物。”
裴季涯依言閉上眼睛。片刻,手腕上出現束縛感,觸感是一條細繩。
裴季涯睜眼,是一條穿着金色貓貓頭和小鈴铛的紅繩。alpha搖了搖手腕:“怎麼給我這個?”
“逛街時候看到的,覺得特别适合你。”
裴季涯接受她的好意:“謝謝,我很喜歡。”
她真的很喜歡,指腹不停摩挲小貓。鈴铛發出清脆響聲。
江蕪伸了個懶腰。裴季涯看着她秀若春華的側臉,突然生起傾訴欲:“學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虛拟太陽已經快落下去,餘晖灑在大地上把所有事物都染成昏黃的模糊一片。好像隻有身邊這個人才是真實的。
裴季涯在江蕪海水一樣溫和包容的目光裡開口:“你有覺得自己的性别……我是說,作為beta是不是很辛苦?”
帝大每年向全星系招收一千名學生,beta寥寥無幾。何況江蕪是來自偏遠星球的孤兒。
江蕪驚訝挑眉:“為什麼這麼問?”
裴季涯躲開她的視線:“沒有,隻是想到了。”
江蕪沉思,把目光投向地平線,坦然道:“我想過如果我是alpha該有多好。我可以和江爾一樣參軍,可以擁有和她一樣甚至可以用來浪費的背書時毫無負擔的腦力和充沛的精力,也可以有更大的力氣。”
“或者是omega,我可以順從我的性别,放棄我無謂的努力,修飾外表更超過我的靈魂,努力成為一個貴婦。omega也有遠超常人的精神力,我也可以更輕松的成為一個學者。”
江蕪抱歉笑笑:“事實證明這種觀點太傲慢了。你看,這就是性别刻闆印象。
“所以我現在回答你的問題。其實恰恰相反。作為beta,我可以一個月甚至一年不間斷的工作。我可以不受到強制分配的限制。一天隻有二十四小時,我就算追不上也不會被落下很多,我也當然可以不‘平庸’。
“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小裴,我們和之前的時代不一樣。末世紀元之前的世界是各種程度上半個世界的對抗。而現在,我們已經轉移了目光。”
江蕪一如往常微笑着,裴季涯卻從她的黑眸裡看到感傷:“我很喜歡的書裡有一句話,說,‘縱觀整個古地球時代,無非就是分裂的想統一,戰争的要和平,被忽視者争關注,遭歧視者要平權。’這些當然都沒錯。但總有人利用這些使世界陷于危險之中。”
是新星曆開創者自傳的開篇。裴季涯懂了她的意思。令人欣慰的是現在比之前好,之前的時代也比前面的任何一個時代要好。
就像ABO三性别的出現是末世來臨人類數量驟減下所做出的自然選擇。
初代alpha和omega基于過人的才智被選拔出人群,又因為操控機甲需要的精神力被賦予不同的社會地位。後來在新星曆初代以人口危機中發現omega和alpha結合更易孕育子女為底層邏輯建立的強制分配制度被推翻後,這兩種性别作為少數派在人類漫長的曆史裡才漸漸掌握了話語權。
現在的狀況或許可以說是意料之中。文明的發展也無法完全遏止人與人的分化。人們越知道什麼是自由就離它更遠。即便到了新星曆時代,星際海盜、蟲族以及各種惡性事件依舊層出不窮。緊密的領導和分明的階層是危機的産物,真正的毫無保留的平等不寓于内憂外患。
“帝大近些年來有意識去掉所有非必要專業的性别限制。我們的教育也很少會有關于性别的先天差異,而且你看,你作為alpha已經意識到。”
江蕪最後給這個并不輕松的話題結尾:“時間會給答案。我們有理由相信會變好。”
裴季涯沒有告訴她那些beta基本都是世家的小輩。她沒有拆穿她太過理想主義的希冀,隻是把系在她價值一百五十萬星币的智腦外機旁顯得廉價的貓貓小心裹進掌心。
模拟的太陽漸漸落下去了,被遮擋的滿天星辰驟然降落。
“很不妙。明明是出來玩的,怎麼說到這麼深奧的問題?”
江蕪跺腳像是抖掉什麼東西,微笑向她伸出手:“走吧,該吃飯了。”
裴季涯握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