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克制着幾番要慌亂起來的呼吸,輕手輕腳地從祁慕懷裡溜出,狼狽地下床出了門去。
祁慕動了動眼皮,呼吸穩定。畢竟是常年在焦土行走的人,他雖時常犯懶,都讓程續守着,但該有的敏銳從來不缺。
不過,他隻當是小姑娘起夜,空着懷抱靜靜等人回來,還盤算着一會兒要不要裝作夢裡迷糊,再輕薄輕薄她。
然而,這一等,卻是許久。
祁慕直接起身出了房間,面色凝重。
他白日裡是有在試探她性情的,很多事情都鬧得過分了,幾乎是在她崩潰的邊緣試探。而顧艾并沒有讓他失望,她識時務,懂分寸,給足了他情緒價值。
他從她身上獲得了愉悅。
那,顧艾的感受呢?
應該是……恐懼、壓抑,時時懸着心,還得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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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裡果然亮着燈。
祁慕不動聲色地靠近那裡,卻又在兩米外猶豫駐足。
人家小姑娘大半夜躲着哭,為的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罪魁禍首還要去她面前惺惺作态嗎?
就非得聽她再挂着讨好的笑喊你一聲“慕爺”?
算了……
還是留她自己一個人待着吧,也隻有這樣的時間才屬于她自己了。
祁慕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
擔憂之餘,生了點憐惜,憐惜之餘,又還有一分的……失望。
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祁慕啊,你的要求可真苛刻,連人偷摸着哭都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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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該走了,該回去歇着。
但,那點憐惜作祟,他忽的想聽聽顧艾有沒有說些什麼,将來若是可以,也再疼惜她幾分。
隻是靠近衛生間後,他什麼也沒聽見,反而是地上殷紅的幾滴攝取了他的注意。
“!”
他緊了下拳,思緒百轉——顧艾的小包早被程續收走了,廚房晚間鎖門,不許她進。
她怎麼弄的傷?
是……
祁慕有了猜測。
他輕輕敲了敲門,無人應答,又等了幾秒,他直接擰開了門。
入目的瓷白地磚上落了點點滴滴,是鮮紅的血色——以祁慕所知的生理常識來說,這好像不是正常的,血量也不對。
他又擔心起顧艾用别的利器傷了自己。
視線循着血迹往前,他看到了蜷縮在淋浴間角落裡的小姑娘,她像是沒有生氣兒,就算他開門進來,她都不曾擡頭,但她有在發抖,手指緊緊攥着衣物。
她的睡褲上一片狼藉血色,但上衣還是幹幹淨淨的——她沒有想不開。
祁慕松了口氣,見她無知無覺——又或者是不敢面對——他也就悄悄退了出去。
片刻後,他又拿着溫水和藥回來,在門口處先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免得吓着她:“顧艾?”
人抖了一下,把腦袋埋得更深。
他又柔和地喚了她一聲,才見人擡起失了血色的臉,能看到她瞳孔渙散,定不住焦點。
是怕,還是痛?或者說,都有。
祁慕走了過去,幾步的距離罷了。但顧艾卻忽的眼神清明,充斥着恐懼,聲音哆嗦着:“髒……髒!你别過來!”
出乎意料的,祁慕擡起食指放在唇邊:“噓——不要把阿續吵醒了。”
程續,可止小姑娘夜啼。
顧艾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卻果真沒有再說話,隻微微張着嘴大口呼吸,走得近了就能聽到她壓抑着的急促呼吸。
祁慕如願近了身,繼而俯身,左手摟腰,右手從她膝下穿過,一邊施力起身,一邊吓唬她說:“别動啊,可别弄傷我了。”
在顧艾輕微的掙紮中,他把人抱了起來,但也沒走,隻是換了個位置,他在地上坐下了,顧艾則被他側放在自己大腿上,沒讓她繼續坐在冰冷的瓷磚上。
“髒……好髒的……你别這樣……”
顧艾一邊抽泣一邊小聲推拒,手上也不敢用力,無處發洩,倒更顯得委屈了。
“不髒的不髒的,乖。”祁慕擁着她,安撫地摸着她的頭發,感受着她的僵硬與偶爾的痙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