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荼的洞府靜得有些奇怪。
繞屋而生的靈植受靈力滋養,綠意盎然,牆上樹影搖曳,葉聲沙沙,符清燃了隐身符,就着月色挪步至窗邊。
俞荼的洞府被精心修繕過,居室後藏着一座小室,靈氣充盈,别有洞天,俞荼時常入小室閉關修煉,期間不允許任何弟子前來打擾。
對外宣稱閉關,實際上是為邀請俞荷入室,暗中密謀如何瓜分贓物打掩護。
小室中央,俞荼盤腿靜坐,薄汗滿頭,靈氣萦繞周身,淩寂洵則低垂俊眸,直立在旁單手念訣,替俞荼護法。
符清走到窗邊時一切安好。
月夜無聲,稍發出一點動靜就會惹得屋中人警惕,符清不敢掉以輕心,緊緊攥住手中的物件。
那是張傳送靈符,裹着一支小稻草人和一株細枝,危機時刻能保命。
窗戶關得嚴實,所幸俞荼好雅,窗棂間布的是绫羅,薄如蟬翼,隐約可窺見屋中景象。
符清慢慢直起腰,透過绫羅,看到了兩個一高一矮的模糊影子。
弟子不可打擾長老閉關的道理符清明白,現下有二人在小室,大概是淩寂洵在與俞荼商議滅宗事宜。
還沒分清具體誰是誰,符清無緣無故心悸了一刹。
被發現了。
兩列交錯的弧形劍光直劈而來,符清猛一側身,堪堪與劍光擦肩,躲過了緻命部位。
回神看窗棂上,符文遍布,泛出暗色的光芒,光似銀針,先後紮入符清和小稻草人體内,形成追蹤子符。
這窗子果然布有陣法!
符清往旁退開幾步,屏息一睇,看清了劍氣的來源。
符清迅速點燃追蹤符,又雙手作訣,将自己與稻草人的位置對調。
于是淩寂洵走出小室後,隻看到一支小稻草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遠處,有一男子慢步走來。
“塗兄,好久不見。”
淩寂洵拾起地上的稻草人,朝塗淵行了一禮,默默将稻草人收至背後。
“淩兄。”
塗淵自然看到了這一幕,目光流轉間思考着如何拿回稻草人。
淩寂洵:“這邊是長老洞府,塗兄這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我丢了件東西,”塗淵道,“一支小稻草人,上邊系着棕繩。”
塗淵描述的同時,淩寂洵察覺手中的稻草人動了一動,眼神驟冷。
“丢東西怎會丢到長老居室來?此處可是長老閉關的地方。”
塗淵鎮定道:“是我師妹教我的仙術。把靈力存進編織好的物件内,可讓物件無意識地活動,但尚未完善,我沒看住,這才讓它自己跑到這邊,還請淩兄和長老勿怪。”
“……”
手裡那支稻草人又動了動,淩寂洵半信半疑地着塗淵,企圖揪出他表情中的半分不對。
這個人,看着老實,說的話又有幾分能信?
性子冷淡、不通交際,他口中的師妹,想來隻能是符青一人。
淩寂洵在心底冷嗤一聲。
根據劍光傳回的消息,剛剛觸發陣法的賊人隻一個,陣法擲出追蹤符卻用了兩張,若塗淵所述屬實,那麼與稻草人靈力相連的人确實會受牽連。
計劃中斷也沒關系,他有的是辦法讓世人匍匐于他腳下。
淩寂洵思慮一會,撤去追蹤符,将稻草人歸還給了塗淵。
“是我疑心過重了,追蹤符已解,還望塗兄不記我小人之心。”
小稻草人一離開淩寂洵,似高興得忘了形,蹦蹦跳跳地攀上塗淵的肩把自己安置好。
淩寂洵調侃道:“它還挺認主。”
“有些怕生罷了。”塗淵單手扶穩稻草人,朝淩寂洵謝道,“多謝塗兄。”
淩寂洵笑意淺淺,沒再給他們透窗窺視的機會,回屋前用靈力補好了窗,又加上幾道陣法。
塗淵食指點了點稻草人的頭,一縷靈氣溢出,指引着他往幽濛泉走去。
俞荼聽到屋外有動靜,張嘴想喊出聲,喉嚨劇烈一痛,生生斷了他的念想。
淩寂洵返至俞荼身邊,掌心聚力,重重搭上他肩,聲音森然:“賊人已走,師父便好好修煉吧,不會再有人來打擾您了。”
俞荼冷汗涔涔,臉龐瘦削毫無氣色,一屋靈氣,卻撐不起他羸弱的軀體。
……
塗淵跟着靈氣走到半路,迎面撞見符清掀開垂紗沖他招手,一臉輕松。
“多謝師兄。”
借物移形換位,符清原先合計着,明天戴垂紗厚一些的帷帽冒死找淩寂洵,打手語向他解釋那稻草人是自己做的寵物,仙術尚不熟悉才會誤闖禁地。
如今細想,距離他們從幽市逃脫不過幾天,淩寂洵肯定知道塗淵身邊的人是她,到時就不是冒死了,是直接送死。
謝天謝地,塗淵又幫了她一次,不用她花費心思去謀劃後路怎麼走。
塗淵:“這次是位置互換?”
“差不多吧,碰上突發性危險時比弟子玉牌好用。”
符清餘光悄悄一探,發現塗淵腰間并未挂有弟子玉牌。
想起來了,他向千劍宗代表弟子告知身份時,拿出的是長老傳信。
她還真沒注意過他的玉牌去哪了。
如果是因為跑太猛落在了幽市,她會很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