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檀珠不服氣:“我不是尚食局宮女,那我是誰?我警告你,就算是小孩子,你說話也要講證據的。”
鯉奴自打見季檀珠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在刻意隐匿身份。
冷宮雖偏僻,但他已不是那個全然無知無能的幼童,自然有自己的辦法。
宮中得寵到無法無天的适齡女子,惟有季檀珠這麼一個。
她是靖安候與長公主之女。
鯉奴偏不這麼形容,他說:“你是檀珠,長甯宮的檀珠。”
季檀珠從困中驚醒,轉念一想,其實她當時的話漏洞百出,被拆穿也是遲早的事。
這遊戲設置的過于精妙了,鯉奴雖然是邊緣角色,可竟然也有這麼多思量打算。
以往的遊戲公司,都會在主線的關鍵人物與場景中下功夫,角色也都活靈活現。
這個遊戲不同,自季檀珠進入遊戲後,她所接觸到的所有人都像是有自己的獨立思想,會根據她的反應與人物性格,産生符合角色自身的對話和事件。
精細到每一個玩家能觸及的地方,季檀珠不敢想象制作組的工作量有多大。
這種遊戲體驗季檀珠從未有過,她像是誇贊自家孩子般,贊歎鯉奴:“真聰明!”
鯉奴見她沒有一點謊言被揭穿的尴尬和不适,又一次覺得背上這個人難以捉摸。
不過,這樣也有其他煩惱。
季檀珠問:“鴻奴知道這件事嗎?他要是知道我有所隐瞞,會不會因此心存芥蒂。”
鯉奴腳步不停,卻感覺臂膀一酸。
将季檀珠往上湊了些,鯉奴才穩了穩身形,步伐速度不減。
鯉奴心想,鴻奴不也騙過你。
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他與我不同,你說什麼他都會信。你當日就是騙他說,你是從天而降的仙子,他也會信。”
季檀珠覺得這話有點陰陽怪氣,可鯉奴這般心善,她也不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順着鯉奴的話說:“那他可真是個好人。”
這下鯉奴終于覺得被壓垮了,渾身力氣都被抽去一般。他不再堅持,自暴自棄般用手握住季檀珠腿彎與大腿交接處,使上更多力氣防止她滑落。
“是啊。”鯉奴重重喟歎。
一路撿着偏僻宮道行走,總算是抵達了長甯宮。
鯉奴望了望宮牆,回首詢問:“你怎麼回去?”
季檀珠聽了後,從他背上跳了下來。
下意識去扶的鯉奴落了個空。
在季檀珠發覺前,鯉奴把手撤了回來,雙手抱胸,斜倚在牆下。小腿卻不放松,仍舊緊繃着。
若是仔細觀察,便能得知他這是随時可以溜牆遁走的姿勢。
按照常理,鯉奴應當立即離開,越是往這邊來,他便多些暴露于人前的風險。
但他沒有立即離開,反倒立在原地,等待季檀珠求援。
畢竟站在他身旁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自己悄無聲息回到宮中的人。
傳回來的消息裡,無一不提到季檀珠身弱。
而季檀珠本人,也曾憑一己之力卡在胤瑞宮牆上,還活活把自己曬中暑卻不自知。
樁樁件件,實在令鯉奴無法說服自己甩手離去。
季檀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把僞裝在腰間的繩索取下,極流利的往牆上一抛。
拽了兩下,确認無誤後,季檀珠利索攀爬,幾下子就上了牆頭。
從頭至尾沒顧得上看鯉奴一眼。
鯉奴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到後來睜大雙眼,也隻是經過這麼短短十幾秒。
季檀珠掃視四周,發現沒人巡查到這裡,才沖鯉奴眨眨眼,吹了個漏氣幹癟又不倫不類的口哨,說:“回見。”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把繩子收了上去,扔到另一頭,順着繩子爬了下去,遁入夜色中。
隔着牆,鯉奴仔細聽着聲音,發現她落地也很穩當。
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蔓延在鯉奴心中。
有瑣碎動靜在頭頂響起。
他仰頭,那個作為固定點的飛鈎已然被季檀珠收回。
觀其動作,行雲流水。
觀其身體,一步三喘。
太後宮中斷然不會有人敢教習這些本事。
季檀珠又自小入宮,長公主與靖安候也不可能讓自己女兒冒着身體風險去學這種東西。
舞刀弄劍尚可強身健體,練習飛鈎難不成是為了訓練她飛檐走壁成為盜賊?
鯉奴便往回趕,邊回想今夜的一切。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那就隻剩下真相。
難不成,季檀珠其實是擁有武學天賦,但又因身子虛弱,無奈自學的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