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調在牆壁間反射着,震得亞利瑟耳朵生疼,他向後一步穩住身體,擡手揉搓着耳尖,仰起頭眯着眼睛對上那個金色的圓圈。
像是覺察到了他的視線,那片‘天’立時斜了過來,連帶着圓圈一起在亞利瑟眼前放大。
細小的牙齒跨過空間距離貼向亞利瑟的臉龐,黏稠的腥液順着齒縫滑落,細密的粘在圓圈周圍,看起來油光光的。
得不到回應,那圓圈又古怪的收縮一瞬,呲着牙再次詢問:“……我的,【意志】?”
這鬼東西還能有意志?亞利瑟蹙眉向後退了兩步,又垂頭瞥了眼腳下那片軟塌塌的東西。
眼前這東西的形狀顯然已經超出了常識,或者說這裡整個空間都是用來盛放這隻蟲子的。
思緒在腦海裡一閃而過,亞利瑟擡眸,趁着這隻蟲子還在原地收縮牙齒,再度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
四周那些白的紅的存在明顯不是普通的沙石,他勾起手指,摸着空氣碾了下,回憶着那種粗糙的手感,蓦然咂舌發出輕微的一聲‘啧’,面上跟着浮現出一絲微妙的古怪。
——生理學上講,有進食就必然有排洩,所以周圍這些所謂的沙碩,大概是些消化不了的骨頭,混合着點别的什麼東西一并堆積在這隻蟲子的身上,又因着它體型過大無法有所動作,最終形成了類似于海島一樣的‘沙島’。
得不到亞利瑟的回應,占據他大片視野的蟲子扭了下身體,整片天幕便像水波一樣顫動起來。
亞利瑟又向後退了半步,思緒不停,反而在這片‘波紋’的刺激下愈發猛烈。
而如果這個推斷成立的話……
一個小黑盒竄進了他的腦海,然後是一隻被關進去的蟲子。
那隻棕黃色的蟲子在空曠的盒子裡蠕動着,于是天上便落下金線魚鈎,攜着‘誘餌’對其進行喂食,一點點喂養,并在此過程中放下了一部分……小孩那樣的存在。
銀白色的匕首攥在他的手心裡,因着時長被捂的有些熱乎,亞利瑟睫毛微顫,蓦然出聲對着蟲子自語道:“哈,在圈養的生物圈内投入活物,是想讓你出來活動一下,還是……”
未出口的話語停滞在他的喉嚨,又被他混雜着周遭越來越濃烈的腥臭味囫囵吞了下去。
是【意志】。
蟲子要怎麼擁有人的意志呢?
換句話說,僅僅身為誘餌的話,為什麼那個小孩還能活着?
是那群養蟲子的人投放了食物,卻發現食物裡面有一個異常活躍的生物,抱着‘發酵’的想法留下的嗎?
或者說,什麼樣的存在……能在一片黑暗中存活下來。
‘什麼是黑。’
猛然聽得少年的低語,蟲子伸直腦袋,頂在正面的圓圈瘋狂向内壓縮,頃刻間形成了個橢圓形。
像對待那些金線上傀儡一樣将亞利瑟比作中心點,橢圓形成後它便徑直沖了過來,毫不在意少年腳下所站立的同樣是自己的軀體。
空氣順着它的動作摩擦着形成了風,亞利瑟擡起頭,任由發絲随之飄動。
最初對于黑暗的恐懼、見到小孩的意外、強行活躍自己時的焦躁,在這一刻通通都化成沉寂。
“真是……惡臭的儀式感。”他輕聲說道。
【天賦】所帶來的刺痛感紮在亞利瑟的腦海裡,他抿緊唇瓣,深吸了口氣。
離開比沃爾前的場景還停留在他的記憶深處,燦金色的瞳孔微縮着,倒映出身前愈發擴散的圖形。
與此同時,早已偷偷離場的小孩躲在地面另一個凹陷下,若有所思般擡起頭,被污泥覆蓋的面容寫滿了困惑。
兩片碧綠的葉片從他的腦袋頂上冒出,虛虛伸直腰身,抖着葉尖向下傾斜。
一縷微光從其中間溢出,晃動着偏向位于空間中央的少年,仿佛一道白線勾上少年手心緊攥着的匕首。
“别動。”亞利瑟揚手低訴着,并未注意到這根白線。
咻。
近乎無聲息似的,得到了這番指令,那縷白線立時一分為二,二分為四……頃刻間就形成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網,仿佛輕紗般覆蓋在少年腳下的‘地’上。
下一瞬,無法被亞利瑟所看見的、翠綠的光點從網中溢出,像是螢火蟲般将少年圍在中央。
于是,撲面而來的天靜止在了空中。
那些細條的光圈覆滿在空中,得到‘借力’卻是一無所知的少年舉起手,顫着胳膊喘了口氣。
……成功了?
亞利瑟張了張嘴,隻覺得大腦一片昏沉,全身上下的力量都在飛速流失。
他壓下手腕,目光沉沉的落在匕首上,突然嗤笑一聲,緊跟着手腕下壓,借着刀背狠狠劃在了自己的另一隻胳膊上。
白痕在他的胳膊上拉長,很快變得殷紅,卻是并未被流血——于是白霧并未聽到‘呼喚’。
“呵,這麼好的時機,我怎麼敢錯過?”亞利瑟對着自己柔聲說着,感受着另一股力量充斥全身,随即壓下身子向上起跳,以匕首尖戳進那個橢圓的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