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污泥塗抹在這人臉上,他單膝跪着身子,身軀看起來有些腫脹;懷裡緊緊抱着一個同樣黑漆漆的、瘦弱的身影。
飛速瞥過這一眼,亞利瑟垂下腦袋任由兜帽将自己的臉龐掩蓋,保持着沉寂的模樣。
細微的風透過林蔭,得不到回應,這人垂下眼眸,喉嚨滾動着,又一次詢問道:“……請問你是吾神派來的的使者嗎?”
哈?這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亞利瑟稍一挑眉,暗中思索起來。
按照往常的慣例來講,他所說的應該就是我這次的身份……但‘神的使者’?
那位所謂‘唯一的神’有沒有神使我不知道,但那些奇奇怪怪的邪神倒是派出來不少‘使者’。
大腦飛速運轉着,亞利瑟低低的咳嗽一聲表示回應。
不過如果是邪神的話,使者的這個身份也不是不能用……反正我也不會實現他們的願望。
總之,先假裝自己是就對了。
暗自做好決定,亞利瑟縮着下巴擡起眼,一言不發的向前走了兩步。
黑色的鬥篷随着他的動作飄舞着,帶動一縷空氣劃過這人的臉龐。
于是那雙亮晶晶的眼眸擡起,一眨不眨的盯上亞利瑟。
“吾神……來救她了嗎?”這人說着,猛然咳嗽起來,一抹潮紅順着他的耳朵蔓延上腦袋頂,透過污泥散發着熱氣。
他彎着腰咬着牙,用最後的力氣扭過頭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卻是盡量不觸碰到懷裡那個人。
亞利瑟吸了口氣,身上也莫名跟着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這人咳嗽的好嚴重。不會真是病入膏肓來求神的x教徒吧?
雜七雜八的念頭在亞利瑟心底一閃而過,停滞在這人身前,他清了清嗓子道:“吾神庇佑,你的訴求我已知曉。”
他說着,話鋒又是一轉:“但是神的規矩不能破,你……”
“我、咳咳,知道。”這人捂着唇艱難回複道,“我,喬·哈梅諾斯願意、咳……用自己的一切,祈求吾神的憐憫。”他說着,垂下眼看向懷裡這人,随即恭敬的伸直胳膊,将這人放在身前的土地上。
“嗯。”亞利瑟頗為冷酷的回應着,腦袋剛想點下去就僵直在空氣裡。
等會,他說他叫什麼?
燦金色的眼眸瞬時瞪大,亞利瑟盡量克制着自己的動作,像是不經意間那樣仔仔細細的打量起眼前這人。
并未注意到‘神使’的異常,喬松開手裡這人後立時像脫力般垂下雙手,片刻後又顫着身子從懷裡取出一面鏡子,又在胸前不太熟練的逆時針畫了個圓。
水銀鏡一閃一閃的反射着太陽的光輝,喬閉了閉眼睛,随即将其移動着對準自己的臉龐。
“這是……我能獻上的最高祭品。”他輕聲說着。黑色的、污濁的、像是粉末一樣的東西随着他的話語,從他的唇角流出,就像是他身體内部已經有什麼東西粉末化了一樣。
那些黑粉落在半空中化成一瞬的霧氣,很快又附着上喬身前的鏡子,不等他進行下一步‘獻祭’,一隻蒼白的手瞬息摁上了鏡面。
“神使大人?”喬仰起頭,茫然的對上一片霧氣。
準确來講,是一個披着黑袍的、被白色霧氣遮掩的身形。
垂着頭和喬對視着,因着身高劣勢并沒能造成居高臨下的錯覺,亞利瑟歎了口氣,攥緊手指扣下水銀鏡。
奇特的、陰冷的觸感順着鏡子背面傳遞上他的指尖,明明不是鏡面卻遠遠比白霧上的那截白骨更為冰冷。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似有若無的視線從高空投下,隐隐落在三人身上。
“你想要救她。”亞利瑟問道,話語間卻是充滿肯定。
“當然,我、是我的身軀不夠嗎?神使大人,我的靈魂也可以的,我……願意不再歸屬于莎維亞,我……”喬結結巴巴的辯解着,卻是被眼前的‘神使’狠狠打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聲響回應在森林内,喬偏過頭捂着腦門,原本混沌的思緒蓦然清明不少。
一縷白霧從亞利瑟的袖口滑落,濕漉漉的感覺立時附着上喬的腦袋,他保持着垂頭的動作,聽得一聲冷漠的呵笑聲。
“莎維亞從來都隻有一位神靈。”亞利瑟如此叙述着,嗓音平淡。
“信仰兩位神靈的人,會成為怪物。”
想要徹底拯救一個人的方法或許真的很少,或許更是直接沒有。
但為此信仰邪神,甚至獻祭自己的行為……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那間木屋,亞利瑟垂着眼,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那是上一次他為了‘回溯’而下手的位置。
“我尊重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