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台在手裡搖晃着,喬從自己狹小的休息室裡鑽出,小心翼翼的瞧着四周。
午夜報時的鐘聲已經敲過,霍德小鎮的宵禁時刻已然開始。
“奇怪,不應該還有客人啊……”喬小聲嘀咕着,跨過吧台走到酒館後門前。
吱呀。
木門晃悠着,發出令人牙酸的響動聲。
喬所熟悉的那副面容出現在門後,此刻正隔着黑紗定定的看着他。
“塔薇小姐?您怎麼回來了,啊,什麼時候的事?”他驚呼一聲,燭火随着他的動作搖晃着明滅不清。
“啊,是你啊,親愛的。”擡手摸着面上的黑紗,‘塔薇小姐’壓着嗓子回應道。
“……您的嗓子怎麼了?”喬撓着腦袋,卻見‘塔薇’手指一勾,他眼前立時陷入一片漆黑。
那縷燭光無聲息的滅了。
“诶?塔薇小姐您!”未出口的話語被後脖頸的疼痛打斷,喬張着嘴原地倒下。
“夜安,【忘記我,忘記自己為什麼出門的、被迫在地闆上睡了一夜的先生】。啊,真是可憐,就祝您擁有一個香甜的夢吧。”輕柔的嗓音愈發變的陰柔,‘塔薇’腦袋上的頭紗不知何時已然變成禮帽,被‘她’拿在手中摁在胸前微微行禮。
…………
白霧之上仍舊一片寂靜,體表所感受不到的風徐徐吹動,帶動着這片霧吹過立在此處的門。
亞利瑟跪在地上幹嘔着。
聽不清的呢喃聲充斥在他的耳朵裡,震得他抱住腦袋緊閉雙眼。
“該死的……”
“果然這東西也要克制使用嗎?”
手從面上滑落在地,亞利瑟睜開眼睛,忽然又低笑一聲。
“不過,我還真是厲害啊。”
視野中原本霧白的世界已然變得一片血紅,他垂着眸,看着自己十指在空氣中模糊不清的影像,又悄然攥緊手指。
時間不多了,喬還守在酒館裡。
“我想要去教堂,我祈求去霍德小鎮中央的教堂。”他低語着。
白霧湧動着,驟然間圍繞着他旋轉了起來。
十幾根蠟燭分立在教堂内中殿的兩側,昏暗的光線雜亂無章的交錯着。
披着黑袍的少年憑空出現,跌坐在地上仰起臉。
高大聖潔的大理石神像落座在他的面前,披着頭紗的【神】同往常一樣伫立在這裡。
血色仍舊在亞利瑟的視野裡蔓延着,他搖了搖頭站起身,恍惚間看見【神】的背後浮現出一張奇怪的笑臉。
靠!什麼東西?
被突如其來的‘幻覺’感染,亞利瑟下意識退後兩步,手裡死死攥緊那把匕首。
未來得及看清那張奇怪的笑臉,一道淡漠的男聲突然從他身後傳來。
“夜已經很深了,閣下來這裡做什麼?”
蔚藍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倒映着平靜,愛森半抱着臂膀靠在門框上,另一隻手摁在腰間的長劍,懶散的注視着中殿裡的黑影。
——被黑袍籠罩着大半身的亞利瑟側了側頭,視野裡剛剛所看見的笑臉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仍然是那一片模糊的血霧。
耳邊的呢喃聲似乎弱了下來,他眨着眼,隐隐聽見有人在耳邊絮叨。
強壓住大腦内的眩暈感,亞利瑟深吸一口氣,竭力思考起來。
……碰上人了?還真是不巧啊,現在的我還真是看不清也聽不清。
不過還好,憑借我在教堂的身份,應該能夠平安找到伊索納主教大人,幹脆直接裝暈吧?
打定主意,亞利瑟撫上臉龐,指尖莫名摸到一層帶着點濕意的黑布。
“……”
他緩慢的閉上眼睛。
刺痛感在亞利瑟的腦海裡蔓延,長時間的沉默讓愛森直起身子,歎息着拔出自己的長劍。
“看來,閣下的禮儀并不算良好。”愛森低訴着,将劍鋒指向黑影的脖頸處。
【天賦】在腦海裡不斷向亞利瑟預警。
沒辦法了。
他将匕首藏回袖口,蓦然轉過身向着背後攤開雙手證實着自己的無害。
“夜安,這位不知姓名,啊,不。”亞利瑟壓着嗓音彎起唇角,面上卻是緊閉住那雙燦金色的眼眸。
“是這位十字軍的愛森先生。”
“……”
愛森皺起眉頭,原本消失在原地的身形又落回地上。
他歪着頭,注視着那被黑布遮掩的面容,聽着這低沉的聲音如此訴說道——
“很高興見到您,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烏托邦】,一位不太稱職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