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哲跟着打趣道:“将軍,下次我若立了功,你要不賞我十壇燒刀子,夠烈,夠滋味,比糯米酒有滋味得多。”
王飛蒙一個大掌拍過去,吳哲一個趔趄,狠狠瞪一眼,王飛蒙加重掌力,吳哲“哎喲,哎喲”地求饒,王飛蒙這才大發慈悲收手。
吳哲跟隻猴似的,沒了桎梏,嘴又滑起來:“王哥,要不你真試試燒刀子,比糯米酒有爺們味兒。”
甯喬難得插嘴:“吳哥,你這就不懂了吧,王哥不是好糯米酒,而是好他娘子釀的糯米酒。”
吳哲嘿嘿一笑,大驚小怪,誇張道:“哎喲!我們小喬知道的真多,我們王哥還是個耙耳朵呢!”
甯喬面色一紅,連忙擺手,結巴道:“沒、沒有,才沒有耙耳朵,你污賴我!”
文彥瞄一眼快要無地自容的王飛蒙,解圍道:“小吳,快别說了,再說下去,王哥的糯米酒可就不分你了。”
“别呀!别呀!”轉眼便認錯,将軍賞的,高低得撈上口“王哥,我錯啦!”
王飛蒙睨他一眼,“誰給你奶你便喊誰娘?”
“娘!”吳哲聲音清脆。
王飛蒙臉綠了青,青了紅。
衆人哈哈大笑。
鐘離淮:古人玩得真開!終究是我保守了。
平靜收場:“那便定了,你們下去休息吧,哦,還有……兩位副将,文郎将上郎将,甯參将趙參将,士兵的操練抓緊些,昨日,我發現裡頭渾水摸魚的人還挺多。告訴他們,操練付出的每滴汗水,在戰場上會化作安全的保障。”
“明白。”
衆人離去,鐘離淮才發現靜靜站着的趙宣,剛才便神遊天外,别人玩笑時,他還在發呆,這下人走光了,他仍舊矗在那兒,活像個雕像。
“趙參将?趙參将?”鐘離淮扯着嗓子叫喚。
趙宣這才回過神,高門大戶中養出的白嫩肌膚泛上紅意,目光閃爍,嗫嚅不語。
鐘離淮叩了叩新到的案,等他回答,這趙宣一定藏着事兒,想同他說,又怯懦得不敢開口,猶豫不絕。
趙宣耷拉着眼皮,遮住眸中彷徨。
鐘離淮繼續等,又不是啥大姑娘,整這麼害羞幹嘛。見他還不開口,輕聲道:“你隻管說,凡是你想,我盡全力保障。”
眸底閃過熱切,像是憋滿的海豚,即将洩氣,小心道:“将軍,約莫知道屬下的家世,屬下乃是趙家的庶子,可世家陰私多,屬下的姨娘原本隻是小小琵琶女,她身世大抵是不好的,父母雙亡,在乞丐窩裡長大,一日冬裡,偶遇一伶人棄了琵琶,她巴巴地伸出發裂腫脹的手撿了,不是為換錢好填滿隻塞了雪的肚子,隻是覺得那伶人彈琵琶的樣子真美,她瞎琢磨幾年,竟也彈出了像樣的曲子。”
趙宣眼中包了團淚水,卻固執地沒流下來,:“在街頭彈幾曲琵琶,賺了些銀子,便請專人教,她彈得更好後,成了酒樓茶樓彈琵琶的常客,能得不少打賞錢。她常同我說,那時,她隻想攢銀子,攢夠後,專門開間樂堂,隻教琵琶,忙忙碌碌便是一輩子。她沒什麼大志向,一眼望到頭的生活也是好的。”
一瞬的停頓,眼裡盡是濕紅,“有的人,想飛上枝頭,可有的人,覺得平平淡便是真。姨娘想成為後者,卻偏偏成了前者,趙尚書擄了屬下姨娘,玷污了她,很快懷孕,成了他衆多妾室之一。她心态大抵挺好,照樣擺弄她的琵琶,趙尚書當時寵她,衆人也不敢說什麼。但膩的也快,很快又失寵,她照樣擺弄琵琶。”
趙宣吐了口濁氣:“後來,誰都可以踩她一腳,她渾不在意。直到……趙府主母沖進姨娘院中,覺得她的靡靡之音敗壞門楣,便将陪了姨娘十多年的琵琶給砸了,那天,她終是哭得不能自已。但我卻很開心,因為她盯我的時間多了。她一點點衰敗,我卻一天天在欺辱中長大,性子也越發怯懦,全然不像她一樣果決。”
鐘離淮唏噓,但他共情能力不強,适時發問:“然後呢?”
“唔……她很果決,她弄瘋了趙府主母,讓趙尚書再無……的能力。趙尚書勃然大怒,将她杖斃,屍體扔在亂葬崗,而我……卻懦弱得連安葬她都不敢。”那一刻,他想成為她娘親的樣子,超俗于世俗,卻也可以在世俗中玩鬧,在桎梏中勇敢。
可他……終究不是。
“你娘是奇女子,錯不在她,隻是……這濁世容不得她的剔透。”困時灑脫,仇時有度,不多拿一分,也不多殺一分。
趙宣清澈眼眸染上陰骘,曬笑道:“屬下也這樣覺得,盡管大多數人說她不孝不恭不敬不貞不淑,罪大惡極,死後是要下油鍋的。而且,屬下覺得不夠,罪魁禍首還活得好好的,娘親怎麼會心安呢?所以,屬下頭一次勇敢了回,盡管我知會獲罪,也還是将趙家往下推了一把,未曾想,國公爺卻放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