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說,我都忘了。”
霍望遠泡茶不太熟練,被熱水燙得直搓指腹,茶杯被摔的乒乓響。
他那邊忙着,沈溫瓷可清閑,氣消了,一口一個荔枝,還有閑情關注起他的手來。
“這個黑痣……以前有嗎?”
“不記得什麼時候長的了。”
“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
須臾,門外的傭人說有人來訪。一聽來人,沈溫瓷把茶杯重重的放下。
“我去處理。”說着,霍望遠給她添了茶,“你在這喝茶。”
霍望遠出去時,蘇雲意背對着他站。
白色裙子,腳上一雙芭蕾單鞋,皮膚白皙,背影纖細又挺拔。
乍一看,他還有些晃神。
“二哥,”蘇雲意回頭,微微一笑,“溫瓷在這裡嗎?我來找她玩。”
霍望遠心裡生出一些怪異,本心覺得她如果真的是沈家人,自己不應該因為和沈溫瓷有多年的情誼就一味站在沈溫瓷這邊,這樣太欺負人。
心裡雖然想着理智,但一想到剛剛沈溫瓷那番粵韻風華,還是下意識想替她讨回個公道。
霍望遠笑道:“佢唔系裡度。”
蘇雲意一怔,“二哥,你說什麼?”
霍望遠心裡歎氣,畢竟沈溫瓷先叫他二哥好多年,這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自己又怎麼樣做到公正呢。
他說:“她不在這裡。”
蘇雲意輕輕應了聲好,過了幾秒,解釋了一句不鹹不淡的話,“我不太聽得懂楠城話,今天溫瓷也不經意說了楠城話,但我沒聽懂。”
“聽不懂也沒事,”霍望遠頓了頓,又說:“對了,我姓霍,你不用叫我二哥的。稱呼名字就行。”
“……”蘇雲意不自然的露怯,“二哥,是我做錯什麼事了嗎?”
霍望遠還沒來得說,沈溫瓷就出現了。
“霍望遠,”她在他身邊站定,“茶沒了,你去煮。”
謊言被拆穿,霍望遠也沒解釋,他知道沈溫瓷要親自處理,未免被誤傷,默默離開。
“溫瓷,原來你在這裡啊!”
“你找我幹什麼?”
“我想和你道歉,早上沒有你的允許就進你房間,還吵醒你……”
“你倒是會避重就輕,”沈溫瓷笑了笑,“蘇小姐,我想你弄錯了,我們并不是什麼能和平相處的關系。”
“為什麼不可以?”
蘇雲意溫柔的笑着,“我偶爾也看言情小說,像這種真假千金的梗也看過不少。真假千金互相打臉的戲碼,我每次看都會惋惜,兩個女孩子為什麼不能攜手合作呢?”
沈溫瓷沒說話,等着她的下文。
“你從小在沈家長大,沈家的波詭雲谲你比我清楚,見識眼界也比我強,我無意和你争,也沒有那麼多惡意。我從小生活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中,我和姐姐都是讓着弟弟的。小時候會很難受,覺得他們偏心,也好強的要證明自己比男生強。但是結果有一天,我就聽見我的父母和旁人說,最不喜歡的孩子就是我。”
蘇雲意忽然安靜下來,就這麼看着她,眼底晦暗不明,“我覺得作為女孩子,沒必要内鬥,我們和平相處,你覺得呢?”
半響,沈溫瓷才涼涼開口:“我覺得?我覺得你心口不一。”
“你不需要告訴我你不争,也不必告訴我你身世凄慘,更不必給我扣一頂女孩子内鬥的帽子。如果你真的站在女孩子的角度想,你最清楚,這些都不是我造成的。”
“老子說,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淡泊名利固然高尚,青雲自緻也并不可恥。你作為沈家的真千金,我将知與送你,這是陽謀。”
“所以我也要說一句,蘇小姐,得到自己駕馭不了的東西,是會遭到反噬的。”沈溫瓷忽然笑着看她,又說,“這是我作為女孩子的忠告。”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蘇雲意低着頭,不自覺壓抑着呼氣聲。
然後便是她離開的腳步聲。
初夏的午後,日光樹影疏疏落落地交錯浮動着,生命躍動的氣息從沉寂的大地逸散出來,鋪滿了一地的光輝。
蘇雲意從蘇州來,并不抱有期待。
蘇家并不是什麼窮人家,比起沈家是小門小戶,但也不是什麼窮得叮當的。相反,蘇家富裕,富裕到蘇家父母即便重男輕女,蘇雲意也照樣天天超跑出行,奢侈品不斷。
她是被父母強塞過來的,留不留下,對她來說都沒差,她隻有一個訴求,最好不要回蘇家去。
直到她來了沈家,真正見識過什麼叫有錢又有底蘊的世家。
在她們還在為搶到稀有皮的包高興時,沈溫瓷已經擁有了一個堪比博物館的私人收藏館;當她不禮貌沖進沈溫瓷卧室時,沈溫瓷依然能淡定的攤出籌碼讓她滾出去。
那些刻進骨子裡的規矩和教養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從為人處事到行走坐卧,樣樣都要學。
這些是從小到大,沈家給沈溫瓷的底氣。
于是她就忍不住想,或許呢,或許沈溫瓷的一切本該是她的呢?
這種念頭在心裡一遍遍響起,又一遍遍壓下。
蘇雲意告誡自己,富二代尚且心機難測,這種世家子弟自己怎麼可能鬥得過。
欲念一起,回頭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