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楠城依然熾熱,空氣黏膩沉重,如同落入奶油陷阱,令人幾乎生出寸步難行的錯覺。
時間剛至十時,日光墜入白牆罅隙,園中的中華木繡球堆疊綻放,想極了驕矜的雲朵。
被風拂過,抖落幾片落花,輕飄飄正好落在宋栾樹的肩上。
客廳偌大的落地窗外,院子裡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勾得人遐想這是如何靈動的女生才會有如此美妙的聲音。
宋栾樹頓了頓腳步,擡眸望去,隻一秒,便回頭上樓。
院子裡,繡球花被插入花瓶中,被修剪的殘枝還在桌上未清理。擺弄花束的女人被裡面的聲音吸引,動作停了下來。
“那位是誰?”
小荷看了眼,立刻垂頭道:“那是宋家少爺。”
宋家?蘇雲意還想問,但小荷一副不敢多言的樣子,估計問不出來什麼便沒再說話。
室外炎熱,蘇雲意背後沁出了汗,熱得受不了。忍不住嘟囔,怪不得古時候流放都發配嶺南,這樣的天氣又濕又熱,她才來幾天,皮膚都變差了。
正想着,沒留意前面,不成想,撞上了剛剛那個男人。
蘇雲意擡眸,情不自禁屏息。
她從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他的眼睛明亮璀璨,如最上等琉璃,昳麗深邃,眼中的冷淡也掩蓋不了他吸引人的事實,若有似無地,撩撥旁人心弦。
她心口仿佛落了一陣春日的細雨,淅淅瀝瀝地将靈魂深處蒙着的塵給滌澈開來。
“宋少是來找溫瓷的嗎?”
說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為自己的魯莽。
宋栾樹停下腳步,擡眸,望了過去。
一頭黑發被她绾在腦後,隻有兩鬓幾縷碎發垂在她瑩白如玉的面頰上,雪膚烏發,黑白分明。
有幾分溫柔美人的模樣,但可惜隻學了些皮毛。
高下在他一念之間,可惜旁人即便在他面前也察覺不到蛛絲馬迹,蘇雲意淺淺一笑:“她好像在二哥那裡。”
“二哥?”
他的聲線和他的人一樣,冷冽中帶着一股懶勁,但落在蘇雲意耳邊,如飛泉鳴玉。
小荷心想,這蘇小姐和宋家少爺并不認識,這樣上來就搭話的行為不太禮貌。這下好了,還得她來回話,這位真是上趕着為難她們。宋家少爺也就看着好說話,但每次他暑假來山越居,她們的離職率都會再創新高。
小荷小聲道:“這是我們沈三小姐。”
“沈三?”
他像是聽見什麼玩笑話,忽然揚起一抹微妙弧度,似笑非笑,眼底寒霜,“沈叔真是年富力強。”
這話一出,蘇雲意立刻刷白了臉。
小荷背地裡默默摳手,她一個小女傭誰都得罪不起。山越居其他人都說,這位蘇小姐是失落在外的沈家千金,那自己實話實說應該沒事吧。
小荷聲音都有些抖:“三小姐是正兒八經的沈夫人的女兒。”
下一秒,宋栾樹的一句話,讓小荷感覺自己離高薪工作越來越遠。
“沈溫瓷她媽生她的時候就過世了,沈叔沒有再婚,哪來的正兒八經的沈夫人生的沈三?”
蘇雲意還算回神快,也知道自己沒有正式被沈家人認回,多說無益。
來前林婉清和自己說過宋沈兩家的事情,她能理解宋栾樹會維護沈溫瓷,同樣的,她很期待宋栾樹知道沈溫瓷是個假貨,會是什麼反應。
她很快冷靜下來,莞爾一笑,“我剛剛去找溫瓷,但是她好像在二哥那玩的挺開心的。至于我是誰,宋少不妨問問溫瓷,估計宋少也更願意相信溫瓷說的。”
宋栾樹不是偏心,繼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學了些皮毛後,又覺得此人心機遠不如沈溫瓷,連挑撥離間這種事都如此明顯。
他不緊不慢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當着蘇雲意的面,撥通了沈溫瓷的号碼。
鈴聲響了半分鐘,他問:“你在哪?”
對面說了兩個字,他就果斷挂了。
宋栾樹站在門前,外面的陽光照進來将他面容映照出深深淺淺的影,他容色冷淡,如同神祗落于繁星之間,不容凡人直視亵渎,冰冷高貴,卻又遙不可及。
他淡淡道:“蘇小姐,強求來的東西,拿不穩,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蘇雲意隻覺得心尖上蹿出一股駭意,臉上的笑容一刹那收不住,有些僵硬。
小荷站在一旁,默默地想:這下好了,得罪得明明白白的。蘇小姐真是個傻姑娘,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什麼男人不好惹,非要去惹宋大少,自尋死路啊。
而蘇雲意之所有會失态,是因為同樣的話,半個小時前沈溫瓷也對她說過。
半個小時前,林婉清離開山越居,走前囑咐她去和沈溫瓷道個歉,順便試探一下沈溫瓷今天早上說的是不是真的。
蘇雲意心想一大早擾人清夢的事又不是她一個人幹的,為什麼隻有她去道歉,而且蘇雲意雖然不自持是沈家大小姐,但沈溫瓷一個假貨,自己去給她道歉,倒反天罡。
至于那些什麼知與基金,什麼許律師,她更不在意。
實在不情願,拖拖拉拉才去找沈溫瓷。
但林婉清不在,山越居的人并不把她放在眼裡,最後還是問了李媽,才有一個小荷給她帶路。
一路上,蘇雲意在小荷那知道了不少事情。
沈溫瓷的交友圈很簡單,有個名義上的二哥,實際上應該是個陪讀;還有個青梅竹馬,聽說有婚約,但隻有暑假才會來,平時關系一般,經常吵架;唯一的女性朋友叫時穗,時家是楠城的紅頂商人,但算不上頂級豪門。
荔園。
霍望遠正在當泡茶小弟。
“你這手以前是不是被門擠過?那時候整個指甲都紫了,指甲蓋都脫落了,現在倒是長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