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條信息,安韻靜了好久:“對,怎麼?”
那邊沒有回。盡管顯示在線。
她皺眉思量,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請求:“明天七點在醫院大樓前見個面好嗎?”
顧永永還是沒回,但安韻看着那個小小的“在線”,就知道他還是看見了。
她不知道的是,浴室裡的項廷開也慢慢冷卻下來,而她驚慌下的謊言就将被揭穿——回家路上,安韻根本沒看到沒聞到鳳仙花,甚至葉石定信指給她的緬栀子,都是給道路裝飾的、沒有香氣的人造假花罷了。
項廷開把水聲開到最大。
浴室裡沒地方坐,他就站着,過會兒忽然用手撫了一把額頭,水汽像煙霧一樣拂過他的臉。
很快,項廷開就總結出現狀——安韻隻是一時的猜疑,隻是随口一問;也想好了理由——反正他向來不大在意别人的目光。于是他關了水,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出去,走出卧室時還扯了個笑容看向安韻。可她沒看他,在看智能屏幕。
他頓了下,也沒多說什麼,進了書房,轉了幾通電話。
“我找城區規劃局的西蒙。”
“我這确實是特殊請求,那個氣味有點刺激到我——你也知道我是單向依賴症患者嘛!今天回來車都給我開歪了。”
“就讓我這邊派人去吧。”
項廷開的聲線談不上多溫和,但也算有來有往,隻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哪條路?我都不大記得了,麻煩你們把栽了鳳仙花的路線盡快報過來,我喊我這邊的人換一下。”他頓了頓,嘶了一聲,“換成什麼呢……?要不你們把規劃圖都給我看看吧。”
種了緬栀子的,安韻也不能途徑。
落地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連月光都沒有,天色太黑了,黑到安韻連自己沒拉窗簾都沒發現。睡下時她忽然一陣心慌,可意外的是,她睡得居然很好。
大概是睡好了,翌日一早,更加簡單清晰的想法冒了出來。
DNA數據庫裡的可以假——而這具身體裡的基因信息才是毋庸置疑的真相。
她不必将一切弄得如此複雜。
安韻看着鏡子裡的人。
臉冷白,沒什麼氣色,而眼睛、頭發的顔色都是非常純正的黑,甚至黑得有些壓抑了。五官也寡淡,既不柔美也不張揚。她看了許久,閉上眼。
隻要随便取下她的一根頭發,與蘭·李維的基因信息配對就好。
隻要不像上回那樣,直接調取“安韻”在數據庫裡的信息,結果又會是什麼?
安韻決定做雙重确認。
在思索這些時她内心不激動,也不害怕,反而極端地冷靜。
出門上了車,葉石定信把一個香水瓶遞給了她,安韻立即打開來,噴向自己的鼻子。
對。
這确實是她信息素的味道。
“……小姐,這就是緬栀子的香水。”
“我知道了。”安韻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你這瓶香水能借我一下嗎?”
等到了醫院大樓,顧永永已經在了,安韻有些驚訝:“來那麼早?”
天光微亮,晨曦淡淡,在兩個人身上都籠上一層灰藍。
聽到她的聲音,顧永永隻是“嗯”了一聲。
他的臉在這樣的天色下變得有些模糊,即将散去似的。
她編織話術:“顧永永,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
顧永永沒吭聲,靜靜看她,靠在牆上,腳尖微繃。
“你媽媽在婚配中心工作對吧?她可以接觸到基因-信息素譜系表嗎?如果方便的話——”
顧永永突然打斷了她。
“你喊我來就是說這個?”
安韻愣了下,仔細地看過去,終于發現哪裡不對勁。
他臉上沒有笑容。
“怎麼了?”
安韻有些迷惑,換位思考,闆正道歉:“對不起,讓你來太早了。”她知道顧永永讨厭早起。
聞言,顧永永好像更累了。
他慢慢蹲下來,低着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亂頭發,等安韻說完才擡臉直視:
“你結婚了?”
昨天,在與項康言可笑的對峙中,顧永永得知了這件事。
而意識到他才知道這件事的項康言,不僅沒收回那句“不知廉恥”,反而更加輕蔑:“你不會不知道吧?”
用震驚來形容顧永永的感受,也不為過。
首先,安韻完全不像是有婚配的人。很難形容,但顧永永覺得身邊所有已經完成婚配的omega身上都有種特殊的磁場,可安韻身上沒有。
其次,顧永永曾單身主義,先入為主,把所有人都想得跟自己一樣有個性,更何況是基地裡最特立獨行的安韻。
最後,他在天台上隐晦地确認過,安韻的抑制劑使用頻率很高,這代表着她平日是靠抑制劑度過發情期,也即,她沒有固定标記伴侶。
顧永永感覺自己被騙了。
而震驚過後,則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胸腔裡頭好像被一個陌生的機器抽幹,讓他有點喘息不過來。生氣?疑惑?還是……失落?
他涼涼地看着她。
“對。”說到這個,安韻臉色微變,“你怎麼問這個呢?”
“……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兩年以前。”
顧永永一直在撥頭發,露出鋒銳的下颚線,低聲重複:“兩年……”
好久,他又擡起頭:“你平常為什麼不戴戒指?”
“要工作。”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不想說這件事。”
“為什麼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