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珞一說某類人天生有這種能力,他能以一種不讓人反感的姿态闖入生活,也可以輕飄飄一句話就離開。姜嶼夏那時思考了會兒,說這種人不就是招引狂蜂浪蝶的花嘛,很多也不過是金玉其外。
她解鎖手機,點進聊天對話框,編輯消息:“一一,我等會兒和江林晚吃飯。”
“???”安珞一坐标美東,在一家hedge fund工作,一天到晚随時能夠清醒。
“幹嘛?”
“注意安全,保持聯系。”
“emm不是你想的那樣……”
“哈哈哈哈哈知道知道,有事call我。”
手機落鎖,被扔進包裡。
她偏頭看外面飛快掠過的樹木,覺得像是翁貝托·薄邱尼的油畫,未來主義的迅疾與機械。
那種久違的奇異感覺又來了,不過和幾年前并不完全相同。隻要思維保持足夠理性,她不在意其他人秘而不宣的那一面,也懶得求證無聊細節。
當下的美、純粹的美,如果不傷人傷己,那麼皆大歡喜。
她的時間很珍貴。
車在鬧市區路邊停住,兩人一前一後下車。姜嶼夏看了眼江林晚,四周屬于城市街道與店鋪商家的暖黃色燈光落在他身上,顯得比平常白天見到時更有生活氣。
“你愛吃燒烤麼?”她得照顧客人情緒,雖然并不能确定他到底處于哪種心情。
“還行。”
“那去吃?”
“嗯。”
“那走吧。”她在前面帶路,餘光瞥見身側跟着一道高大影子,安安靜靜。
燒烤店内已經滿位,不過食客沒有想象中多,大概是因為已經太晚。兩人在休息區臨街吧台上坐着,等了大概十分鐘,有小桌空出才進去。
“挺不好意思,我之前的号過了,所以在車上的時候重新取了号。”她一面看菜單,一面說話。
“為什麼要不好意思?”
“沒有啊,這不是……”她擡眼,看見他閑閑坐着,明明表情溫和,卻讓她無端覺得像是在質問。她繼續說,聲音放輕,“等了會兒嘛。”
“沒事的,不用這樣。”
“哦,好。”她現在意識到,他說什麼自己就答什麼,比較好。
他摩挲着玻璃杯,緩慢轉了半圈,檸檬水将光反射到眼底,刺得他眯起了眼。“你怎麼總在道歉?”
“……”服了你了哥,不是心知肚明?姜嶼夏眼看他似乎要舊事重提,立刻組織語言。
明明是一個人的快樂放松宵夜,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她去做估值模型和出資核查。
沒等她開口,他卻出聲,“以後别這麼客氣,我是說。”
“行。”行行行。她伸手調轉手機屏幕,指尖點着圖片,“這幾樣你愛吃麼?”
“都點上吧,我沒什麼忌口。”
“能吃辣麼?依稀記得你好像不愛吃辣,微辣?”
他悠悠喝着佐餐水,然後笑了一聲,“你可能記錯了。中辣?”
“行。”她打量他一眼,垂眼繼續劃着菜單,“想喝點什麼?”
“除了酒都可以。”
“有鮮榨果汁。”她掃了眼所有飲品種類,“橙汁?”
他笑,“好。”
她聽出他話音裡毫無怒意,似乎還挺開心,點點頭,調出購物欄,極快地劃着明細,價格迅速自動心算,294.8。計算總價隻是為了有參照,結合當地物價水平,她覺得份量還算合适,“感覺差不多,應該夠,不夠再加。”
沒聽到他說話,她擡眼,見他正慢條斯理整理衣領。
“大部分都是我點的,你也多看看啊。”
“嗯。”
“想吃什麼随便點。”
“好。”
她終于放下手機,安心等菜品上桌。絕對不是故意,但不期然瞄到他鎖骨下方,似乎有粒細細小小的黑痣。全怪他皮膚太過于白,以及剛才襯衫褶皺随他倒水的動作往下滑落了分毫。
他一定沒有注意到。
她捧着玻璃杯,若無其事喝下半杯檸檬水。
又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麼?”杯底落下,和水曲柳木材相觸,發出短促而笃定的聲音。
“好像是大一在……”他停住,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自然而然揭過停頓,“大三在外面吃飯。”
她點點頭,“我感覺你和以前好像有點不一樣。”
從前叫人看不出情緒波動,現在不知為何,有時候别扭得很。
“這麼多年,人當然會變。”他毫不在意,笑容溫和。
“話是這樣說。”她坦然盯着他。琥珀色眼瞳潋滟,讓她莫名想到曾經去過的園林池苑,千年唐槐的花簌簌飄落,那種湖光月影有種很特别的風雅。
她聳聳肩,“好像也沒怎麼變。對了,最近很忙麼?今天在企業待這麼晚。”
“其實還好,不算太忙。”
似乎沒有可信度,他又解釋,“有幾類研發的新材料,今天在實驗室測定氧化物的表現數據,出了些波折,不過解決了。”
“那就好。”她挺感興趣,正欲追問幾個簡單問題,腹中饑餓卻緩慢攀升。七八個小時未進食,已經有些不能忍耐。
她埋頭喝着剩下半杯水,聽見他攔住服務生,“你好,我們這邊還需要多久?”
溫和好聽的聲音,如提琴琴弦震顫。
她掀起眼簾望了望,英俊男人側過臉和對方交談,閑适自在,似乎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