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十多的男人，穿着灰棕色西裝三件套，梳着大背頭，精明幹練，與這間水泥屋格格不入，昏暗的燈光把他照得不自在。

鐘玉汝小心翼翼坐到歸青路身邊，用書擋住臉，靠近歸青路的耳朵：“他是誰。”

男人開口：“你好，我是歸青路的父親，何發家。”

鐘玉汝緩緩放下書，尴尬地笑：“何叔叔好。”

何發家和善地笑：“剛才聽青路說了，多謝玉汝對我兒子的照顧。”

鐘玉汝感覺何發家的笑像擠滿了笑容的面具，在燈光下顯得非常恐怖，他湊近歸青路，回：“應該的，互相幫助。”

“我在美國這麼多年，一直心系祖國，去年在新聞上看到青路的說他媽媽的名字，我才知道原來當初歸渺把孩子生下來了，要不是生意纏身走不開，我去年就應該來接青路走了。”

“去哪裡！？”李奶奶陰沉着臉問。

鐘玉汝也緊盯何發家。

“去美國。”何發家誘惑歸青路，“爸爸帶你去過好日子，到時候你改姓何，爸爸在美國的家産全給你，餘生不努力，座吃山空也可以，多好的日子。”

鐘玉汝揪住歸青路的衣服，如果不是李奶奶在，他就直接握住歸青路的手。

歸青路強勢地抓住鐘玉汝的手腕：“不去，謝謝。”

何發家眼珠下移，視線定定地盯在鐘玉汝的手腕上，他似乎窺視到了歸青路不願意跟他走的原因。

何發家嘴角挂到了顴骨上：“玉汝啊，現在很方便的，飛機一飛就能從中國到美國，簽證叔叔會幫你解決，你們就算分開了也能見面，這不是問題。更何況現在網絡開始發展了，你要是想青路，打個視頻就可以，skype什麼的都很方便。要是沒電腦，叔叔可以給你配一套，上大學了也能用。”

“和他沒關系。”歸青路往後拽鐘玉汝，“我很習慣現在的生活，也可以靠自己過得更好，而且我英語不好，去美國聽不懂。”

何發家打斷歸青路：“語言不是問題，那邊有唐人街，不用英語也可以做生意，過得好，你的擔心都是沒有必要的。”

“真那麼好？”李奶奶動容了，反正她在這裡也是無親無故，沒地沒錢，都說美國好，她苦了一輩子，死之前怎麼說也得過過好日子。

“奶！”歸青路眼殺過去，低吼。

何發家轉過去蠱惑李之途：“真的，不騙您，我厚臉皮叫您聲媽，媽過去了，一切我都能照顧好，你和青路隻管玩，到時候青路再考個大學，認真一點考個好分數，我再找人寫推薦信，常春藤名校随便進，以後都是順風順水，有錢有名，特别好。”

李之途心動了，但現在明顯何發家想要帶走的是歸青路，她隻不過是順帶的，要去還得聽歸青路的意思。

李之途：“青路...”

“不去。”歸青路起身，拉走鐘玉汝，“我們還有作業。”

“等等！”何發家跟上去，“你說你習慣這裡的生活，可以靠自己，那你有沒有想過中國現在的國際形式？我們不說别的，就說糧食，大豆和玉米中國一直從美國進口，沒有大豆就沒有油，沒有油就不能炒菜，到時候美國再高價賣油給中國，你有錢嗎？沒有大豆沒有玉米，豬都養不好，你還怎麼吃肉怎麼吃油？你連油都吃不起，哪兒來的精力學習考好大學，養活自己！？”

何發家拽住歸青路，“跟我走，爸爸什麼東西都是你的！”

“你說美國好，”歸青路甩開何發家，“那麼好你來找我做什麼，在美國再生一個，你從小帶大，不比我好？！”

“還有奶奶。”歸青路警告李之途，“你要是敢動一點勸我和他走的念頭，明年的貧困補貼我自己拿，你一分也别想用。畢竟他說的不一定是真的，我說到做到。”

歸青路拖走鐘玉汝，鐘玉汝拉住他，對何發家擲地有聲地反駁：“叔叔你一直在說美國好，明裡暗裡看不起我的國家，但是我家從隻能吃飽，到能夠買得起家電，買得起車，都是在國家的保護之下才能發生的改變。”

鐘玉汝越說越堅定，“奧運會今年在北京舉行，世界會看見我們，我們也抓得住機會，中國在變得越來越好，而且以後隻會更好，你要是覺得美國好就趕緊走，别在這兒礙眼！”

“你！”

歸青路擋在鐘玉汝前面：“做什麼！”

歸青路已經有了男人樣子的輪廓，何發家被那雙眼睛吓住了。

“你和你媽一樣，遇事隻知道瞪眼睛，不知道理性思考！”

“喲，那可真是抱歉了，孩子像我不像你。”

歸渺推開門，進門抱胸靠在牆上，上下打量何發家，嫌棄中帶着疑惑：“你變醜了，當年我是怎麼看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