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酒在不見天日的牢獄裡轉轉悠悠,大有逛菜場之嫌。叮叮啷啷的銀鍊聲,引得一群牢獄之徒驚恐哭嚎,她便笑出銀鈴聲。獄中哭聲更甚了。
廬墨滿臉苦淚,縮在牢房一角的稻草堆中,後背忽遭石子一記,驚問:“是誰?”
“是我。”溫酒抱肩隔着牢房鐵杆蹲在他面前,他自然看不見,卻欣喜若狂,胡亂擦了臉上橫淚,“師傅!你怎麼進來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說罷,她突然從他面前顯現。
“師傅!”
溫酒噓“地比個禁聲手勢,壓聲玩笑道:我來救你了,乖徒兒。”,她摸出一個小黑瓶,将瓶中藥水灑在牢房鐵窗之上,須臾冒煙,腐蝕出一個大洞,廬墨便從這洞中鑽了出來。
她正要将一張隐術符貼于廬墨後背,整個牢房猛地亮起來!飄起漫空的火符!
術符在她手中燒毀,手杖擊來,“叮——”火光锃亮!紫瑛長劍擊潰手杖,旋回至溫酒手中,她陰沉着臉,猛地回頭,劍鋒指向廬墨,“你詐我?!”
“我沒有!我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廬墨擺雙手後退求饒。火光之下,法師牝林的臉顯現出來,他身後擠滿獄卒,再是一身官袍的廬尚書。
“爹,這是怎麼回事?!”
“墨兒,别怕!爹是為了救你!”
牝林的金手杖朝溫酒砸來,她用紫瑛抵擋多次,寶器相擊的火光震得衆人睜不開眼。混亂交戰中,溫酒一把香粉過去,獄卒暈死大半。廬墨吓丢了魂,被盧尚書撐着“嗚呼哀哉!”移出大獄。
眼見溫酒要打出牢房,牝林“嗡嗡”念咒,事先畫好的法陣散發金光,溫酒上下皆出一張金網将她捕入其中,滿地翻滾。黑靴銀鈴叮叮啷當,她低聲念着咒語,陰暗地牢爬出成片蛛蟻蛇蟲,将衆人包圍。
數十條花蛇爬過,撕咬金網。從裡,紫瑛亦割不破這頑固的寶器。溫酒叫罵着!“臭道士!你到底是誰?!”
牝林用手杖擊砸蛇堆,二指并在唇前“嗡嗡”念咒,金網收得更緊。蛛蟻蛇蟲瘋狂反撲,死傷一片。
“臭道士!你不要命了麼!快放開我!!!”溫酒抓着網洞叫罵!被拖進最深處的暗牢。銅柱鐵門一合!咬個嚴實!她的叫罵聲被淹沒在鐵門之後,與獄牆融為一體。
牝林嗡嗡念咒,一道金色陣法在牆面隐隐放光,沖擊牆面的毒蟲蛇鼠被撕碎彈飛,滿地殘渣。
廬尚書不知從何鑽出來,道:“法師,犬子這算将功折罪了?可否懇請法師向陛下求情,赦免我兒。”
牝林還在念咒,眉間紅痕微亮,冷冷道:“當然。”
原來,廬墨被捕這日,牝林正在廬府。
廬墨被鐵鍊拷着,巡捕拖着,一路哭爹喊娘。廬夫人沿路哭嚎,追着自己兒子到大門口,兩眼一翻,昏死過去。牝林作法将人救醒,廬夫人便跪在他腳下,求法師救命。待廬尚書下朝回來,廬夫人哭得昏天黑地,以命相逼,隻求救兒。
于是,廬尚書問牝林:“法師,可有辦法?”
牝林道:“今有一法。”
廬尚書大喜,道:“法師,請言。”
待牝林說出法子,廬尚書臉色凝重,躊躇良久後,被救兒心切的廬夫人一嗓子嚎醒,拍案同意。
牝林便經盧尚書引薦,觐見叔徽大帝。
叔徽大帝向來不為神鬼所擾,但見這道人眉目清奇,頗有法力。其言尚國将來女鬼亂世,叔徽大帝便将臉色一沉,要治他死罪。
牝林立在君王内殿,面色不改:“今有一法,殺女鬼前身,矯尚國命脈。”又掐指算道:“此女已入京畿,常伴儲君左右。”
叔徽大帝聞此言,眉頭一蹙。汴京傳言,他的小兒子公子澤陽愛慕道女,逼其還俗。如今貴為儲君,日日往京畿山跑,怕早已為道女所迷。便就信了牝林,下令,抓捕妖邪。
溫酒遲遲不歸,聽葉在京畿山打坐到入夜,窗外飛進一隻紫螢蝶在她眼周蹁跹,她蓦然睜開眼,掐指算過後,眉心紅梅隐隐發亮。。
春山夜靜,月閑花落。尚欽躺在越影馬背賞完山景,一夜懶歸,便在小道姑的茅屋門口練起劍來,影落殘葉,劍破春風,頗有當年他大哥的風範。然劍氣絕非寒天飛雪,乃是棠落紛飛。
他見小道姑趁夜出門,便收劍,問道:“去捉鬼趕屍麼?”
小道姑搖搖頭,翻上青雎馬背,幾縷花瓣落于青紗,被他拂去:“那是去做什麼?”
“去找溫酒。”
“我與你同去。”
尚欽欲牽馬,卻見青雎馬兒可愛,便翻身到小道姑身後,控了缰繩。
“這是做什麼?”小道姑一愣。
“我從未騎過這馬兒,今夜試一試,可有越影馬兒快?”
小道姑不言,這馬是他送的,他自然騎得。便由他控着缰繩,二人共乘一騎,嗒嗒跑走。
未至城中,夜月漸圓,稍稍有血泅柳梢頭的趨勢,山間墳洞仿佛坍塌,有嗚嗚的風聲。
整齊的火把在林間高照,一行官兵攔住二人的去路。為首的刑部侍郎下馬行禮:“參見殿下。”緊跟着,他身後刀甲刺啦,滿山士兵一齊行禮:“參見殿下!”
“刑部侍郎莫要擋路,快快讓開。”馬蹄欲揚,尚欽揮手呼喝。
“殿下!”刑部侍郎遲遲不肯讓行,身後士兵持火把前進,反将二人逼停下來,青雎馬兒一聲長鳴,軍隊裂口中間走出個持金杖的俊道人。
小道姑眉頭微壓,這便是溫酒所說的不死之道。
“刑部侍郎何故?”尚欽皺着眉頭問罪。
“陛下有旨,請殿下回宮,命我等緝拿道女。”
“此女何罪?要勞煩刑部侍郎?尚國律例,何曾無罪而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