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倒是點醒了雲姝,她神色清明了幾分,颔首表示同意。
她挺想見見林清然的,哪怕她無法回府,也可以讓林清然出來。
雲姝出門隻帶了朝顔,離開岑府後便去了雲府街對面的茶點鋪子等着,命朝顔從側門入府傳消息。
片刻,朝顔獨自一人回來:“夫人似乎染了風寒,已然喝過藥歇下了。”
“如此。”雲姝眸子暗了幾分,“這個氣候确實容易病。”
朝顔點點頭,見她沉默,提議道:“那夫人,奴婢陪您去不遠處新開的珠寶行瞧瞧罷?”
“不必。”雲姝搖搖頭,眼中滿是憂心,“去青雲寺,我要去為我娘祈福。”
二人回了馬車,一路出城上了山。
這青雲寺建在半山腰,平日裡來一趟是要費好大的勁,可此寺據說很靈,名聲在外,遂饒是地勢險要,上山的香客也絡繹不絕。
雲姝去求了一道平安符,回城後命朝顔送去了雲府。
此時日頭尚早,落日餘晖令整個京都都籠上了一層暖意。
她下了馬車,在街上慢慢走着,感受着周遭的行人,叫賣的攤販,還有那人間煙火氣。
在岑府待久了,在外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看來日後得多出來走走了。
思及此處,雲姝忽的右肩一疼,被一行色匆匆的路人重重撞了一下,差點便沒穩住身影。
朝顔扶住她,盯着那人罵道:“怎麼走路的,沒長眼啊?”
那是一名健壯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見朝顔和雲姝兩個小姑娘卻還如此嚣張,頓時便不樂意了。
他腳步一轉,走到她們身前,一臉的戾氣:“說什麼呢?丫頭片子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在外便如此嚣張,不知曉的還以為你是當今公主呢!”
“你這人怎麼回事兒,撞到人不道歉還有理了!”朝顔氣不過。
那人冷哼一聲:“我就是有理了,怎麼?”
周遭圍觀的人愈發的多,可都隻是冷眼瞧着,沒人上前。
這個世道,女子本就弱勢,男子便生來有一種優越感,周遭的人,女子不敢出言,男子又樂見其成。
沒有人幫她。
這時候,一道修長的身形擠進了人群,到了雲姝身前:“姝兒……”
雲姝愣了愣,詫異地望向江子衍,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江子衍并未說什麼,而是看向那個壯漢:“撞了人就應當道歉。”
“分明是她撞了我!”壯漢氣惱地瞪着江子衍,“你是何人,管何閑事?”
“在下尚書郎中江靖次子,江子衍。”
話音落下,那壯漢臉色明顯變了變,他隻是一介平民,民不與官鬥這個道理,他還是知曉的。
他頗為不甘地看了雲姝和朝顔一眼,沖着江子衍拱手道:“還望江公子大人有大量,諒解我的無禮之過。”
江子衍面色淩冽,少見的現出幾分戾氣:“你應當道歉之人并非是我。”
壯漢點點頭,轉向雲姝:“姑娘抱歉,是我唐突,沒注意看路。”
雲姝扯了扯嘴角,并未理會他。
欺軟怕硬之徒,不必多費口舌。
人群很快散去,江子衍斂起面上淩厲的神色,望向雲姝時又成了那副溫潤的模樣。
“姝兒,你可有收到我的信?”
“嗯。”雲姝微微颔首,自那日她回信之後,江子衍又送來過幾封信,可她都沒再回複,“收到了。”
“那你,你近日過得如何?那人可有欺負你?”江子衍垂下眼,定定地看着她。
雲姝擡眸瞧着他,淺淺一笑:“子衍哥哥,我挺好的,主君待我不錯,你不必憂心。”
“待你不錯?”江子衍冷笑一聲,“若真待你不錯,大婚那日會辦得那樣寒碜?”
話音落下,幾人沉默着誰也未出聲。
江子衍抿了抿唇,聲音低了幾分:“抱歉,我不是沖你,我隻是氣惱,明明你要嫁的人是我。”
“我明白的。”雲姝笑容帶上了幾分苦澀。
若她嫁的是江子衍,處境定會不同。
至少,江子衍會好好待她,聘禮會用心備下,吉日會認真挑選,大婚那日她會穿上綠色婚服,他會親自來迎,風風光光地娶她進門。
隻是這一切,都不會實現了。
她已嫁作人婦,同他終是有緣無分。
“子衍哥哥,事已至此,已無挽回的餘地了,你我二人,便各自珍重罷。”說罷,雲姝低頭福身,領着朝顔慢步離開了。
江子衍并未追上來,隻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滿是不甘。
“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能珍重?”
一旁的茶樓上,岑祁盯着雲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漆黑的眸子這才悠悠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還愣在原地的江子衍,深不見底的眼中染上了幾分少有的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