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是燈火通明,長廊卻是幽暗無光,分明相隔不遠,瞧着卻好似兩個世界。
她看了看一旁的小厮,聲音略有些顫抖:“張大人還在忙嗎?為何要讓我到此處等?”
小厮恭恭敬敬地低着頭:“家主此時正在接待貴客,這是家主的吩咐,小的也不知。”
雲姝點點頭,隻得作罷,暗自捏緊了凍得發紅的指尖。
不久,張知之從前廳的方向走了過來,随意擺了擺手,那小厮便福身退了下去。
“雲姝見過張大人。”雲姝忙站起身,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張知之點點頭:“不必多禮,雲姑娘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是我爹的事兒……”雲姝頓了頓,輕聲懇請,“張大人與我爹同朝為官,雖交情不多……可我爹真的是冤枉的,他不可能去幫着袁家倒賣兵器,張大人能否救救他?”
對于此事,雲姝知曉的也不多,許是關心則亂,說起來有些語無倫次的,可張知之似是早料到她要說什麼般,歎了一口氣:“若是為此事,姑娘還是請回吧,老夫無能為力。”
“什麼?”雲姝愣了愣,目光很是急切,“張大人,您可是刑部侍郎,怎麼可能……”
張知之擺擺手:“此事牽扯太大,我不敢插手,更深露重,雲姑娘早些回罷。”
說罷,他不願再多說什麼,轉身朝守在不遠處的小厮吩咐了幾句,便大步走開了。
雲姝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失落地垂下眼簾,眸中的光漸漸淡去。
她站了片刻,小厮拿好傘走過來,眼中升起些許憐憫,輕聲道:“姑娘,這雪瞧着今夜都不會停了,快回吧,家主吩咐小的給您備了一把傘。”
話音落下,雲姝那霧蒙蒙的眸子總算有了些反應,看了小厮一眼,而後伸手從他手中接過了傘:“替我多謝張大人,可否……再給我一盞燈籠?”
小厮明顯一愣,但很快點頭,便轉身去尋了。
長廊内隻留下了她一個人,周遭靜了下來。
角落的黑暗似是有生命般逐漸蔓延過來,雲姝垂着腦袋,眼中浮上了一層驚慌和警惕,驚疑不定地張望着周遭暗處看不清的位置,仿佛那裡會有張牙舞爪的怪物會随時撲過來一般。
此時分明還下着雪,她的手心竟已滲出了冷汗。
忽的,旁側的枝葉間響起一道悉悉索索的聲音,雲姝如驚弓之鳥般連連後退,一轉身,便瞧見在長廊另一頭站了不知有多久的岑祁和衛钏二人。
岑祁身披一件墨色大氅,上邊兒的金絲獸紋被前廳那邊淡淡的光照亮,靜靜伫立着,整個人瞧着清冷矜貴,他周身散發着涼意,那漆黑的眸子毫無情緒,隻看了她一會兒,便淡淡移開目光,轉身離去。
望着他的背影,雲姝咬咬牙,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他都聽見了多少?此刻怕不是在心裡嘲笑她的無能罷。
片刻,小厮提了一盞燈籠過來,恭恭敬敬将她送出了門。
随着沉重的悶響,朱紅色木漆的大門被緩緩關上。
雲姝看了一眼才行駛離開的馬車,朱唇微抿,視線落在空蕩漆黑的街道。
她撐起傘踏上積雪,捏着燈柄的手緊了緊,驚惶不安地往雲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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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側的街道很靜很靜,僅能聽聞車轱辘壓過積雪的聲音。
衛钏看了一眼前邊兒的車夫,轉身撩開簾子鑽進了輿内。
他看着正靠坐着合眼的岑祁,猶豫了片刻:“屬下有些奇怪,大人都已說得這般明白了,那姑娘竟半點沒聽懂,還跑去四處求人。”
本寂靜得隻有呼吸聲的車輿被他這話給打破。
倒也不是他忽然提起,方才雲姝帶來的玉牌總讓他覺得,在岑祁那兒,她應當與别的女子不同的。
他這話,僅僅隻是在試探自家主子的态度。
主子明确了态度,他這個下屬也好決定往後對于雲姝的态度。
岑祁面色并無波動,薄唇微張:“愚蠢,随她吧。”
衛钏明白了他的意思,沉着臉點頭。
若岑祁當真想殺雲睦,那無論雲姝做什麼,都隻是蜉蝣撼樹。
在他面前,雲家僅僅隻是妄想着以卵擊石的蝼蟻罷了,他根本不屑于分一個眼神過去,更不屑于像雲姝以為的那樣出手報複。
人會将蝼蟻放在眼裡嗎?更何況是岑祁這種人。
輿内沉默了片刻,衛钏似是想起了什麼:“大人,江家二公子今日去過雲府。”
他頓了頓,補充道:“是同雲姑娘有婚約的那個江家。”
岑祁嗯了一聲,狹長的眼微微睜開,眸中滿是嘲弄:“不自量力。”